可回來的路上卻正碰到下屬賀同知,賀同知上街買筆墨,見到上司帶著兒子上街溜達,自然要寒暄幾句,等兩人寒暄夠了,秦節回到自己車裡一看,閨女沒影兒了。四處張望了一下,正看到女兒蹲在地上跟一個乞丐樣子的人一個說一個寫像是聊天的樣子。
這可真稀罕……秦節走到乞丐跟前,往地上一看,地上的字並沒有擦掉,連同旁邊放著的小銀錠子,他只掃了一眼便看明白情況了。秦昭見秦節過來了,伸手拽拽他的袖子:“爹爹!”她沒有直接說什麼,但秦節又哪裡不明白,看著乞丐的人品倒還不錯,便點點頭,對明義道:“明義,你一會兒拿上五兩銀子,帶這人去居養院安頓下來,然後給他請個大夫看看。”居養院是收容機構,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貧民,沒人照顧的老人之類的,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進去的,一般只限於本地戶籍的,這乞丐不知道是哪裡人,所以秦節便讓明義帶上銀子過去,要是流民的話,還有一堆手續需要辦呢。反正看樣子這人不像壞人,隨手幫一把也沒什麼。
明義答應了一聲,走到乞丐跟前說:“你還能走動麼?”
那乞丐緩緩站了起來,然後深深地衝秦節鞠了一躬。然後重新站直,秦節驚訝的發現,這個乞丐的個子居然挺高,只是不知道腿還是腳受了傷,一站起來腿就發顫,當然更意外的是這個乞丐行禮的姿勢非常奇怪,秦節正想著,忽聽到女兒叫道:“你的書掉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撿起一本髒兮兮的冊子來,遞迴給那個乞丐。
那乞丐趕緊把書接過來,嗓子裡發出嗬嗬的聲音,似乎是想說話的樣子,最終卻只是發出嘶啞的聲音來。秦節皺皺眉,這不像是個啞巴,起碼不像是個已經啞了很久的人,這嗓子似乎還能發出聲音來……然而不容他再多想,乞丐手中的冊子上露出的字跡讓秦節大吃一驚。
秦節猛地上前,抓住了冊子的另一個角,同時也看清楚了冊子封皮上的全部字跡:“西亭記”,他聲音發顫,顧不得那乞丐的手有多髒,緊緊拽住他的手:“這書,這書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乞丐原本被他嚇了一跳,拽住書的手攥地越發緊,聽他問話,想要回答,嗓子裡又一次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可是他的嗓子實在啞的厲害,只發出了如同剃刀刮過一般的嘶吼。乞丐他急的要命,死命地拽著那冊子,像是要搶回最珍貴的寶物一般,然後,他聽到秦節急切的聲音:“我是秦節秦仲德,這本書,是我寫的,雖刊印過幾百本,可我手書的只有這一本,應該在我的好友連曾家中。我幾個月前才得到他已經去世的訊息,讓人去接他的家人卻至今未歸……你這書,是哪裡來的?”
秦節說著話,伸手撥開那乞丐的頭髮,亂髮下面的臉,如同他猜想的一般年輕,那雙眼睛正驚訝地看著他,這張臉,是那麼的熟悉,跟自己的老友是那麼地相像。這雙眼睛直直地看著秦節,然後這個乞丐般的年輕人的嘴裡發出了嗚嗚地聲音,最後,那聲音變得很大很大,嗓子依然是啞的 ,可發出的聲音已經可以聽清了:“娘,娘!!!”那聲音淒厲的厲害,讓人大白天地冒了一身冷汗出來,然後,秦節看到那雙眼睛的眼白往上一翻,砰地一聲,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秦節大喊道:“來人,來人,去請大夫,請大夫!!”他雙手發顫,伸手摸了摸那人的鼻息,確定還在呼吸,急的直跳腳:“快快,扶他上車,咱們回家,回家!”
好不容易盼來的逛街時光就這麼戛然而止,不過秦昭並沒有一點的不滿,隨便上個街,就把連家哥哥給找到了,這多巧啊!雖然連家哥哥還昏迷著,不過她的爹爹已經看過了他洗乾淨了的臉,看著額頭上露出的宛如胭脂點上的一點紅痣,他萬分確認這少年絕對就是伯伯的獨生子,連瑜。
秦節的心中又傷心又內疚,老友的孩子被弄成這個樣子,又是在拜託了他照顧的情況下,他怎麼能不傷心內疚;可比起前陣子完全沒訊息的感覺,他還是略略鬆了口氣:總算,見到人了。他其實早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估摸著連家一定是出事兒了,自己派去的都是得力的家僕,若是好好的,想要接人過來根本花不了什麼時間,這麼久沒回,那一定是出了意外,他這些天一直在擔驚受怕,非常害怕有一天僕人們回來,告訴他那孩子已經出了什麼意外……而現在,這孩子從天而降,只是,只是這一身的傷,還有他的嗓子,這究竟是怎麼了?
第七章
連瑜倒下得突然,發起燒來也十分生猛,一燒就燒了整整十天,期間狀況不斷,手腳上的凍瘡潰爛了,嘴裡全是瘡,腿骨也被發現有裂痕,據大夫觀察,那腿骨應該是被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