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昕呆呆地望著舍脂走遠,向後踉蹌了兩步跌坐在廊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她究竟想要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能夠要什麼?
孃親、朋友、舍家、百里伶舟……爹爹!
為什麼!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姐姐一出生就能受盡疼愛,她卻只能在角落偷偷羨慕?為什麼明明她才是孃的親生女兒,娘卻要把家業給別人?為什麼紫陌和她多年好友,一夕之間卻變換了性情?為什麼舍家的宗老們口口聲聲說支援她,到頭來只會在姐姐身後唯唯諾諾?為什麼百里伶舟八年來對她的情意視而不見卻在數月內對姐姐傾心相隨?為什麼——為什麼就連爹爹!她最後也是最堅固的依憑也生生在她面前倒塌!
為什麼姐姐要奪走她的一切!為什麼!如果老天從一開始就註定要把一切都給姐姐,那她為什麼還要存在!她……她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為了證明老天爺的偏愛嗎?
如果……如果她不存在了,會有人在乎嗎?
纏繞在心底近月的悲傷、絕望徹底籠罩了尚未成熟的花蕾。
“唔嗚……”咬住嘴唇依舊止不住委屈的悲泣,渾身僵硬地輕顫,消失的念頭第一次在舍昕的腦海中浮現。
淚眼朦朧中,一雙潔白秀麗的錦靴赫然出現在舍昕視線之中,她慢慢抬起頭。
舍脂遞過一方絲帕,見舍昕滿臉淚痕呆滯地看著她,她便手一揚,將絲帕仍在了舍昕發上。
“難看死了。”
聞言,舍昕吭哧了兩聲,雙肩一顫一顫,竟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舍脂嘴角有些尷尬地抖了抖。
“喂!別哭了!你再哭我走了。”
舍昕繼續。
舍脂轉身。
舍昕伸手抓住舍脂的裙襬,繼續哭,似乎要將所有的不甘心酸一口氣全部哭完。
舍脂扯了兩下沒扯動,便挨著舍昕坐了下來。
發洩地大哭過後,舍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抓下頭上的絲帕拭乾眼淚,還報復似地掩在鼻前擤了一把,甩在旁邊舍脂身上。
舍脂看了看身上的絲帕,斜睨妹妹。
舍昕有些心虛地也瞅向絲帕,就見絲帕已經黏在了姐姐的衣裙上……小心地挪挪屁股,準備開溜。
“你要去哪?”
“我、我沒有……”
“弄乾淨!”
等舍昕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蹲在舍脂身前幫她處理裙上的穢漬!
她知道……她哪裡不如姐姐了……
她從來就不是姐姐的對手,不,應該說,她連比的資格都沒有。
小時候是,現在亦如是。
姐姐是——天生的王者。
自嘲地一笑,其實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嗎?只是……不願意不甘心承認這顯而易見的現實罷了。
“我不會再糾纏姐夫了。”舍昕站起身。
“嗯?哦!我不介意啊,你自己不怕受傷就行。”
“你——”她對姐姐而言就一點威脅也沒有嗎?苦笑。是的,一點也沒有。“我真的很恨你!”
“歡迎。不過,善意的忠告:恨,是世間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那什麼才是有價值的?你想要什麼都能夠輕而易舉的得到,你當然不會恨!可我呢?我什麼都沒有!就連爹爹——”一想到爹爹,舍昕似乎又忍不住要淚奔。
“……你跟我來。”
舍脂帶著舍昕回到主宅內室,待浴池中注滿熱水後,舍脂大方地寬衣解帶,慢慢步入池中。
面對舍脂一身斑駁的傷疤,舍昕目瞪口呆。
“我不喜歡你,但也不討厭。你終究是我妹妹,所以有些事情我會教你。第一課,我已經教過了。”
“第一課?”靈光乍現,舍昕突然想起上次,就在她自信地叫囂舍脂永遠也改變不了血緣,得不到爹爹的愛時,舍脂曾說過要給她“上一課”!她上的課是?
“天下間做不到的事情有很多,但絕對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多,不要輕易說‘不可能’三個字。”
“……此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要想得到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是嗎?姐姐。”
“聰明。”舍脂讚許道。
舍昕靜靜望著池水中淡淡笑著的舍脂。她——平衡了。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