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料天南星一見下人們靠近立刻大喝一聲——“滾開”,沙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腔。
僕婢們無措地望向舍脂,舍脂則冷眼看著天南星自己掙扎著起身。
“我自己能動。”
看到天南星的倔強,舍脂消退下的怒意再次微微騰起,但想起他過去的遭遇,倒也可以理解他現下的反應。
解□上的狐裘圍在他肩臂,將他伸出被衾的胳膊重新塞回被衾,舍脂端起粥碗,舀了一勺送到天南星唇邊。湯匙碰到唇瓣的瞬間,天南星反射性地微微後仰,舍脂眨了眨眼,收回湯匙自己輕嚐了一下,然後微微擺頭吹了一會兒,方將湯匙又送到天南星唇邊。
天南星垂著雙眸看著近在咫尺的柔荑,蒼白的容顏,凝固的表情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尊巧奪天工的玉雕。
隨著昂貴瑞炭的燃燒,房內漸漸暖如三月,但房內寂然的氣氛仍是讓眾僕婢惶惶不安。
“出去。”
眾僕婢如蒙大赦。
舍脂有些不耐地放下粥碗,“丹國美嗎?”
“……美。”
“有多美?美到你千里迢迢跑來死在這?”
“……”
見天南星不說話,舍脂再次舉勺喂粥,這次天南星終於張了金口,一口一口直接吞嚥下進嘴的食物,僵硬的動作表情讓舍脂也不忍再說什麼。
和她自幼錦衣玉食前呼後擁不同,香他們兄弟五人雖然貴為族長之子,但在紅姨嚴苛的管教下,他們幼年時便已十分自立,就算是生病也一樣自己照顧自己,也一樣要學文習武不可間斷。後來他們各自遠嫁……其他人如何她不知道,但從天南星近乎完美的身體下掩藏的無數暗傷來看,他能活下來,已是值得她誇獎的事。等到好不容易大事已成,他血洗屈辱被封王爵,卻仍是被過往的夢魘、無法自控的身體日夜折磨……
這樣歷經苦難依舊堅強倔強的男子,卻從未過過一天輕鬆沒有痛苦的日子。她……想想自己原本的打算——她不禁微微苦笑。
她心軟了?她居然心軟了?沒有絲毫遺憾拒絕了西陵的她居然對這個變態天南星心軟了?
是的,她心軟了。正因為已經推開了西陵,她才更清楚她對天南星的那絲孽情。一絲絲的同情一絲絲的憐惜一絲絲的佔有一絲絲的欣賞一絲絲的興趣一絲絲的責任,無聲無息的一絲絲。
“藥呢?”天南星仍是半垂著眸,一眼也沒有看身前的佳人。
舍脂無聲喂完藥,扶天南星重新躺下。半晌,她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天南星的睡顏,不知在想什麼。
“為什麼還不走?”天南星突然睜開雙眼帶著恨意地盯著她。
舍脂蹙眉。
“我問你為什麼還不走!”
莫名其妙的舍脂剛要張嘴開罵,卻發現天南星暗藍色的雙眸不知何時已蓄滿淚水,“你又發什麼神經啊……”
“為什麼要如此待我?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氐土部?亢金的龍脈?蒼原的寶藏?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費心機!”天南星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一把掀開身上的棉衾,扯開自己腰間的束帶,“我現在唯一有的,就是這具被無數女人玩弄過的骯髒身體!你也玩過的……”說到最後一句,天南星的語氣姿態彷彿變了一個人,變得無比嫵媚妖嬈,他坐在床邊大張雙腿,雙手後撐,似誘惑又似挑釁地望著舍脂。“要嗎?要就來啊……鸞將閣下,舍大家主,你到底是不是個女人啊?美色當前,您一點也不想要嗎?”見舍脂無動於衷,天南星神色又是一變,將羞恥和絕望壓入眼底,厲聲道,“既然我唯一有的你不想要,那現在就給我滾!”
舍脂寒著臉瞪著天南星,在天南星越來越絕望的注視下突然走近床邊,猛地抬腳一踹,“口是心非的混小子!指望你正常點還不如指望公豬能上樹!你直接說你‘很絕望很痛苦,希望我疼你愛你’會死啊?”拉過被衾給天南星裹上,舍脂狠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能耐啊,大冬天遛鳥,你鳥很大嗎?”
“我——”天南星被舍脂的反應攪得七葷八素,不知道真的是他不正常還是她不正常。可是從她剛剛的話語和語氣來看——原本遙不可及的那點希望彷彿突然爆炸開來,光芒一下子撲向深淵底部的他,照亮他淌著殘血的靈魂。
看著他忽然之間泛起星光的眸子,舍脂嘆了口氣,煨進被衾輕輕擁住他。“我不是什麼好女人,我也不知道能給你多少疼愛,也許跟了我,你依然會痛苦會絕望,即使是這樣,你也願意把全部身心都交付於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