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院牆很多還保留著傳統的界石,那牆上的白粉可能刷過很多次。但牆基或露在外面的磚石,在駁雜中卻透露出一分悠然淡定的氣息。成天樂甚至看見了一塊磚,砌在牆角處明顯比別的磚大了幾倍。就像一塊黑色的石板,上面還有清晰可辨的字跡:“咸豐二年造細料二尺二寸見方金磚”。是繁體隸書,用印模打在磚坯側面。
所謂金磚,當然不是黃金築造的磚,而是古時專用於宮殿等皇家建築的特殊地磚。用細膩含膠的粘土打坯,此土要求黏而不散、粉而不沙,並要在露天處放置整整一年,然後用滾水煮開,去掉有機雜質,再反覆打細。去掉泥團中的氣泡,使之稠密結實。入窯之前還要避光陰乾半年、用糠草燻一月去潮,入窯之後要用劈柴燒一個月、整柴燒一個月,再用松枝燒四十天。…;
這樣燒成的金磚,質地堅細,敲之鏗然有聲。前後有大大小小上百道工序,加工時間長達兩年多。此磚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夠享用得起的,雖然不是法器,但加工過程也賦予它一種獨特的物性,砌在牆中雖然看上去與其他的磚區別不大,但它包含的氣息卻迥然不同。
成天樂在畫中當然感應不到這種物性氣息,如果動念去感應的話,恐怕就不是觀境而是幻境了。他只是發現了某戶人家牆角的這一塊磚,磚上有字跡,湊近了仔細辨認才發現這是傳說中的金磚。
這種世上獨一無二的金磚,明、清兩代只出產在蘇州,因為蘇州的土質特別細膩、含膠豐富,而且蘇州靠近大運河、運輸方便,更因為這裡有最好的工匠藝人(
)。
金磚在光緒三十四年停止製作之前,一直就是專供皇家宮闕使用,但民間也有不少散落留存的,主要就是在蘇州一帶。這樣一塊金磚不知在什麼年代被砌進了院牆中,成天樂看見了也很感慨,他又動了心思,想等著有機會在現實世界裡親自去鑽那條巷子,親手去摸一摸那塊磚。
經過這塊砌著金磚的牆角再往前走,便是成天樂在這條巷子達到的最深處了,他不能繼續往前走得更遠,否則將無謂的耗費神識法力,反而耽誤了追蹤傳銷團伙去向的正經事。但就是在這裡,他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重大的發現。
這裡有一座大宅院,顯然經過修葺、保持的相當完整,雖然在畫中感應不到真正的物性氣息,但成天樂畢竟是學美術設計的,這條巷子中最漂亮典雅的建築就是這個院子。它的主人修養顯然不一般,院子修的很新,但整體格局卻清晰的保留了傳統的古典格局,哪怕一磚一瓦的形制都一絲不苟。古代的舊材料與現代修復的新材料相交錯,融合的近乎完美。
宅子門前並沒有按照古代的方式掛燈籠標明主人堂號,但是看院落四角所砌的古代界石,上面刻的是“馨園”二字。有意思的是,在大門和後院門的門楣上都有一塊花磚,花磚中是一個扇面輪廓,扇面中寫的卻是“梅園”二字。說明這個宅子最初修建時叫“馨園”,後來換了主人,如今叫“梅園”,很可能現在的主人就姓梅。
這種老巷子裡,像這樣的古宅雖然修修改改多有保留,但過去的大宅在解放後往往都住進去很多家人,分隔改建失去了原有的格局。而這個宅子卻依然獨立而完整,要麼是有人全買下重新修復過,要麼就是一直按原樣保留,就像北京現在的很多老四合院。
蘇州的宅院以“園”為名,是一種傳統的習慣,比如某人姓沈,在蘇州置辦了一個宅子就可能命名為“沈園”。像這樣的宅子都是帶私家花園的,這是當地的民俗。蘇州多園林,早先並不是什麼旅遊景點,基本上都是各處宅院的花園而已。
這座馨園或者說梅園,可能在文物部門也有登記,但是卻淹沒在這條小巷中聲名不顯,如今應該是一處私人住所。它的規模當然無法與那些大型園林相比,但是作為私人宅院已經相當寬敞了,是標準的前後三進跨院。
從畫中看,進門是個大前院,兩側有廂房,前院正中是假山屏風,院中有四株高大挺拔的古樹,樹冠展開幾乎覆蓋了整個前院。迎面是一層正房,穿過正房是天井,兩旁有荷花池,過了天井便是二層樓的後宅,穿過後宅便是一個後園。…;
丈量一下後園的面積,大概有三十乘二十五米見方,是個大約七百多平方米的花園。院中修建了一個池塘,池塘外側還有一座以塊石築基、兩層樓高、上有涼亭的弧形小山丘。山上和山腳下有鬱鬱蔥蔥的樹木和紫藤,恰好擋住了後門外的視線和聲息。從院角的迴廊繞過小山能走到後門,後門外是一條小河,古時是行船出入的地方,但如今此門只是虛設。
成天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