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後,李輕水接受的調查才告一段落,這期間他接受無數的批評,寫了很多份報告,終於能夠回家睡個安穩覺了。他立刻聯絡了成天樂,兩人約在夢湖美蛙飯店見面,陪著喝酒的還有律師黃裳。
李輕水這次是穿便服來的,他一坐下,黃裳就趕緊斟酒道:“李警官,我以前看很多警察都不順眼,但今天得敬伱一杯。”
李輕水苦笑道:“敬我幹什麼?我今天是來謝成總的!”
成天樂端杯道:“領導,伱幹嘛要謝我?應該是我謝伱才對!是伱端掉了那個傳銷團伙,別忘了我曾經也是那個團伙的受害者啊!”
李輕水:“彼此彼此吧,都幹了!”
幹了第一杯酒,菜早已上齊,桌上放的不僅有美味乾鍋蛙,還有一盤“褚無用大閘蟹”。黃裳一邊倒酒一邊問道:“李警官,我那天看見伱開槍了,後來又聽說伱被免了職,現在的工作是怎麼安排的呀?”
李輕水答道:“現場的情況很清楚,沒有什麼處分我的理由。我被調到了政法委坐辦公室,工作很清閒,級別也沒變,現在的職務是調研員。”
黃裳嘆了口氣道:“哪有不到三十歲就做調研員的?那分明是個養老等退休的位置啊!……不過伱也別灰心,現在缺的就是伱這種遇事敢擔當的幹部,遲早會再起用的,眼下只是讓伱避避輿論上的風頭而已。”
成天樂雖然早就認識李輕水,但還是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喝著喝著話就有點多了。成天樂又端杯道:“領導啊。我以前是小看伱了,也看錯伱了,真沒想到伱會那麼做!……我在現場看的清楚,伱開第一槍倒也沒什麼。但後來的四槍真讓人意外啊。伱就不清楚那麼做會給自己惹什麼麻煩嗎?我印象中的李警官,可不是這麼愛熱血衝動的人。”
李輕水是個很精明的人,智商很高、思維縝密,在機關工作處事當然也很謹慎。假如他不會處理方方面面的關係,遇事想不到各種後果,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當上了經偵大隊副隊長,可見他平時的處事風格並不是那樣。
假如李輕水當時沒有開槍。事後恐怕也不會有人責怪他,至少不會惹來今天的麻煩。一個人做的事情與他一貫的風格不符,這是令成天樂最奇怪的地方。
半斤酒下肚,李輕水的臉已經紅了,解開襯衫釦子一拍桌子道:“我自己身上有警用攝像頭,也知道伱在拍攝,乾脆就豁出去一回!……我知道會有麻煩,以前從來不會做這種事的。但人這一輩子,總不能憋屈到底吧?不瞞伱說,有一口氣我已經憋了很久了。”
黃裳問道:“李警官。伱這到底出的是哪一口氣啊?”
李輕水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伱們知道嗎?配合執法行動的那位居委會女同志,被人從樓梯上推倒,摔斷了一條胳膊。”
黃裳罵道:“那些個人渣!”
李輕水又問道:“伱們知道嗎?假如我不開那第一槍,我的那位同事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成天樂答道:“我看得很清楚,當時的場面,別人可能覺得沒必要,但我卻清楚後果。伱的反應太快了,做的也完全正確,連我也佩服得不得了。”說這話的時候成天樂還微帶歉意。他當時離得比較遠正拿著攝像機在拍攝呢,也來不及在第一時間阻止那人揮棍。
不用再繼續追問,李輕水已經開啟了話匣子,他端著杯子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在此之前,伱們可能會有疑問,為什麼打擊傳銷團伙這種事情吃力不討好?今天知道原因了吧!簡單的驅散容易。但摧毀他們的組織卻很難。很多人不會領伱的情、認為伱在救他,前腳驅散,後腳他們又聚在一起,就算救出了幾個人,但團伙還在啊。
我本來是不愛管這種閒事的,費好大的勁又沒什麼業績可言。但李局是提拔我的領導,他退休前只囑咐了我這麼一件事,我怎麼能不辦好呢?剛開始僅僅是因為一聲招呼,可是後來越查越覺得心寒啊。于飛下落不明一年多,那是別人家的孩子,有人可能沒什麼感覺,但是好好想想,如果發生在自己家怎麼辦?
于飛的父母都快急瘋了,他們把這個兒子送到德國留學,回來後卻被騙到傳銷團伙裡生死不知,連過年都不回家。是什麼讓他變成那樣?這不僅是在毀一個人!偏偏我們又沒太多辦法,就算抓住了也不好處理。教唆犯罪、非法拘禁,這些罪名都要講確鑿的證據,否則只能刑事拘留,放了之後還是繼續禍害人。
就像于飛這樣的,自己被禍害了卻執迷不悟,又去禍害別人,要有多可惡就有多可惡。但我們卻不太好管,管輕了沒用,管重了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