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面百合、玫瑰、拖鞋蘭、聖誕紅的,還有雜七雜八的枝枝蔓蔓、黃蠅草之類的陪襯……那叫是一個百花齊放啊!他生怕把花花草草拔出來不好拿,於是就捧著個包了紅綠絲帶的、最大號痰盂這麼大的大花瓶、連帶著裡頭一加水就沉得像炸藥包一樣的花泥,來了。
應方致遠的要求,我乘客梯下去——他說他在大堂等我呢!一個人在電梯裡頭的時候,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幹什麼了!
電梯是全進口的高速電梯、宴會廳又在不高的六樓,一眨眼功夫就能到樓下。可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裡頭,我腦子裡轉過的那些念頭喲……寫一長篇都寫不完!
電梯轎廂微微起伏了一下……目的樓層到了!
走出電梯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狀態都快趕上去年爬玉龍雪山那會兒了——嚴重缺氧!
大堂裡活動的人不多,才十來個——感謝上帝!大部分都是酒店工作人員。
電梯門在我背後輕輕地合上,連帶著把輕快的“鈴兒響叮噹”也給關裡頭了。
我迅速地掃了一眼空曠的大堂,紅紅綠綠的、非常的聖誕。可是,愣沒瞧見方致遠的身影。心裡突如其來地空了一下,一個很可怕的念頭冒了上來:小混蛋不會是後悔了、不來了吧?雖然明知道這個念頭很荒唐、很沒來由,可是卻在又一次掃過大堂、依舊沒有發現目標時變得越來越強烈了,伴隨而來的還有怒氣!正準備掏出電話打給他呢,忽然聽到左邊有人用躲貓貓一樣的口氣叫我。
“小笛……我在、我在這兒呢!”
我找了一圈,終於在一圈大沙發後面的一叢會移動的花叢那兒找到他了……當場把我給雷到了!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嘻嘻!”小混蛋探頭一笑,又躲到花叢後面去了。
我還是看到了,他的臉紅了。愣了足有三秒鐘,我再也忍不住了,被他那狼狽的樣子給氣得……逗得……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是毫無節制地哈哈大笑起來。
幸虧大堂裡沒什麼客人,不過我驚天動地的狂笑還是把那十來個嚇得不輕。
我直笑得眼淚嘩嘩、上氣不接下氣,才捂著肚子、彎著腰,慢慢停下了……再不停下的話,上海精神病防治中心得派車來接我了!當然,絕不會有玫瑰花和吊燈墜那麼大的鑽戒了,也不會有在花叢裡露著半張臉、跟著我一起呵呵傻樂的小混蛋了!
“唔!”方致遠朝我舉起手裡的大花園。
我的臉這時候開始發燒了——不是我的反應遲鈍、而是臉皮較厚,直到現在才慢慢滲透出來。我定定地看著他,雙腳像是灌了水泥一般、寸步難移!這場面(大花園不算)我想到過、電視裡看到過、可是沒真正遇到過呀!
身後的電梯“叮”了一聲,又有客人從樓上下來,看到這場面、大概是被嚇到了,沒敢上前來。
“小笛……”方致遠的臉憋得通紅,到後來實在是舉不動花瓶了、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腿上,撥開花叢、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那是我所熟悉的、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目光,是讓我無處藏身、無所遁形的目光。“鑽戒呢?”我沒動地方,只是把左手朝他伸出去、弓起了無名指。
方致遠愣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又看看我。
“就在這兒!”我勇氣十足地抬高了下巴。這是每個女人都夢想的場景……雖然,沒有艾菲爾鐵塔或者漫天飛舞的粉色櫻花當背景,但也絕對是前無古人的一個場面!
方致遠的目光縮了一下,眼裡的火焰也跟著跳動。“好,就在這兒!”他輕輕頷首,費力地在花叢後面搗鼓了好一陣子……時間長得彷彿海枯石爛一般!還差點把我的大花園給砸了,幸虧不知道哪兒竄出一個矯捷的身影、幫著他把花園給搬開了。
我抬眼看了看,是個金髮碧眼、滿臉雀斑的毛頭小夥子。媽呀,今兒天堂肯定放假!怎麼誰都長得像天使呀?翅膀呢?沒帶?
就在我走神的時候,方致遠轉動了輪椅滑到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重新拉下手剎,然後抬起頭、用低低的嗓音很鄭重地叫我:“何小笛,will you marry me?”說話的同時,舉起了手裡的一個深藍色絲絨戒指盒。
我的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血流停止……世界、一整個世界瞬間在我的周圍崩塌,只剩下眼前這個坐著碳合金輕便輪椅、仰著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的小混蛋……可是,我的腦子裡當下卻在轉一個很古怪、很……古怪的念頭:盒子不是空的吧?
大堂裡頓時鴉雀無聲,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