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靜靜看著昏迷著的折蘭勾玉。
他只餘一絲微弱氣息。莫前輩說,撐不過這兩天。
他臉上無絲毫血色,唇也有些慘白,靜靜躺在那裡,看起來毫無生機。哪怕那時中月見半魂,哪怕之後閉關,都不曾有過這樣。
向晚眷眷看著他,滿心的貪戀與留戀。伸手將懷裡的兩封信一一置於他床頭枕下,又戀戀不捨的伸手滑過他的眉、眼、鼻,直至唇上停下。她俯身湊近,雙唇順著手的軌跡,滑過他額頭、眉、眼、鼻,最後在他唇下烙下深深一吻。
該交待的都交待了,該烙印在心底、烙印在腦海的,亦早已烙印。時間緊迫,他總得還留有一口氣才行,不然,就只能去鬼門關抓人了。
向晚伸手,狠狠一口咬破手指,齒印處迅速溢位血來。向晚笑,將手指湊至折蘭勾玉嘴前,另一手用力捏住他下巴逼他開口,看到自己的心滴入他口中,她的淚也不能控制的滑下。
閉上眼,右手隔衣輕點左臂杏花封印,默唸仙訣。她口中幽幽一道藍光,緩緩渡至他口中。那是她的仙氣、她的精元,可助他過此難關,長命百歲。
靈玉鎮三魂。他說得沒錯,自那天之後,她一直能感覺到身體的異常,這一些仙法仙訣她亦早已恢復,只是她一直不敢嘗試,因為明白破戒破封印的後果。
也好,她還是喜歡這樣的。比起讓她束手無策看著他死去,她寧願自己再次受罰。
她不是沒被罰過,此前錯開三界杏花,被貶下凡。當然,更早之前,不知何故還被鎮了三魂,歷經七世命喪婚嫁之苦。
也不必再糾結,等天上諸神發現她破戒,等她再次被召回天庭,這一切的一切,都可解開。
只要折蘭勾玉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她唯一的遺憾,是腹中的孩子才三月不足。她多希望能有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那樣她也就瞑目了,哪怕上天下地,化作杏樹下的一堆土,亦是滿足。
向晚施法的時候,滿室都有瑩瑩藍光,不過甚是短暫。
率先發現異常的是莫前輩。他推門而入,恰向晚收法,莫前輩驚道一聲:“小晚!”
向晚笑,臉色微白,淡淡道:“救他,還是救孩子,總是救他。”
她只是小小花仙,法力實在有限,渡了仙氣,渡了精元,就有些不支。
莫前輩忙走近,伸手把折蘭勾玉的脈,轉過頭驚道:“小晚你……”
向晚身子一軟,堪堪扶了床沿坐下,淚水滑下,是不甘,亦是認命:“我一直想為他生兒育女,告訴自己,天上人間地下,他去哪我便去哪,結果卻是不行,原來生死相隨也是一種奢侈……”
他用月見半魂換回她的命,兩人避過婚事,可是還是不行,甚至等不及她腹中孩子出生,“前輩,告訴他我好捨不得……”
她要他記得她,一刻都不能忘,那樣黃泉路上,或者他也升了天,再遇的時候不會成為陌路。就讓她擔這樣一個自私的名吧,她是真的捨不得。她也會記得他,永永遠遠。
珈瑛大師託的夢,不可破情戒,不可破身戒,更不可破封印。
破了封印,她就恢復仙子身了,自然不可能再留在人間。很簡單的道理,她不會料錯。
只是三魂歸位,這一次的靈體分離,似乎不再那麼痛苦。
床上的折蘭勾玉依舊未醒,神色安詳、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而向晚的身體軟軟靠在床尾,閉目舒眉,只是臉上有淚痕,眼角猶懸著一顆未及滑下的淚珠。莫前輩正在替她把脈,一旁折蘭夫人顯是有些驚呆了,折蘭老爺正急匆匆跑進來。
若是他能睜眼,再看她一眼,若是她能再看他那雙漂亮溫和的眼睛,能再看他眼裡的溫柔眷眷就好了。
靈魂遊離,越升越高。也好,這樣就好,若是他醒來,睜眼看到她那樣,或者眼裡沒有溫柔,只有痛苦。 還是這樣吧。
有那麼一剎那的失衡之感,彷彿下一秒要飄到不知名的地方去,結果卻是一陣墜痛,極致的眩暈與巨痛之後,再睜眼時,眼前一片白茫。
一片白茫中,一位白髮長者背對著她站在那裡,手持拂塵。
向晚軟軟爬起身,又打量背影一眼,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只得開口:“請問?”
白髮長者聞聲轉過身來,正是珈瑛大師!
她以為這一次迴天界,只怕第一時間又是面對那個滿臉怒氣的人,接受自己會有的處罰,卻沒想到得見凡間的故人。向晚一時哽咽:“大師……”
珈瑛大師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