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顒在十六阿哥對面坐了,問道:“去拜見未來的岳父了,吃了閉門宴不成,惱成這樣?”
月初宮裡剛剛指的,三品官能特之女郭絡羅氏為十六阿哥嫡福晉。說起來,這能特家與曹顒還打過“交道”,前年他初進京,遇到的那個紈絝貴山,就是這個郭絡羅氏家地。能特是貴山的親叔叔,為人很是低調本分。曹顒自然也不會忘記,貴山還有位姑母在宮裡,就是五阿哥與九阿哥的生母宜妃。
十六阿哥這會子怒氣平了不少,皺著眉對曹顒抱怨道:“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啊!原本還想著能特向來本分地,沒事稍話要見我做什麼?卻是郎圖與貴山這幾個。”
郎圖是內務府副總管,貴山地岳父,還有個女兒是九阿哥地妾。
“不就是打那幾處茶園的主意嗎?值當著你這般生氣?”年後曹家地茶園算是正式上交了,內務府這邊的幾個頭兒都各有主意,私下裡為幾個茶園的管轄鬧得不可開交。雖然名義上歸了皇家,但是隻要將經營權拿到手中,其中的油水自然是不會少了的。
“他們狗咬狗的,咱們看看熱鬧也就罷了,我氣得是他們竟這般迫不及待地算計起我來!”十六阿哥冷笑一聲:“還定是我那個九哥想出的法子,想要拖我下水呢!他們爭來爭去的,沒個結論,就想著推我出去做個幌子。”
“你要管內務府這塊?”曹顒搖搖頭:“這個實在太瑣碎了,你有那耐心法兒嗎?”
十六阿哥笑道:“還是你知道我,我哪裡是那塊料?雖說阿哥兼管內務府不算什麼,九哥也曾做過,但是我委實沒那個興致。就算要學著當差,也是看好七哥那邊!”
想想戶部那些整日翻不完的賬目,曹顒不禁羨慕起十六阿哥,若不是自己的老丈人七阿哥在禮部,他還真想活動活動,跟著十六去禮部。
想來郎圖他們沒少在十六阿哥身邊磨嘴皮子,使得他有所警戒。他除了惱那些傢伙算計自己外,還惱八阿哥、九阿哥那邊。他心裡清楚,這門親事裡,少不了九阿哥與宜妃他們的推波助瀾。難道以為這般,就能夠攏著他,不過是痴心妄想。
太子儲位不穩,是眾所周之之事,但就算如此,十六阿哥也沒有參合一下的想法。老老實實站在皇父身後,做個本分的阿哥,才是他想要的。
想到曹顒如今在官場,怕是說不定什麼時候牽連進去,十六阿哥不禁告誡道:“不管是威逼,還是利誘,你可千萬別趟這渾水,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是四哥,你也需遠著點。若是他們敢逼得緊了,還有我與皇阿瑪,定不會讓你吃虧就是!”說完,他自己都笑了:“倒是我多慮,就你那懶散性子,怕是給你個擁立之功,你也懶得去接!”
兩人又說到十日後的萬壽節,十六阿哥正在為敬獻什麼壽禮發愁,與那些開府分封了爵位的阿哥們不同,他銀子不多,手下也沒有門人去張羅。
第六卷 清平樂 第一百六十章 萬壽節
寧,清涼寺,住持堂。
望著棋盤上將要收宮的一條大龍,曹寅很是自得。坐在他對面的慧空方丈,看著棋盤再無轉機,就將手中拈著的棋子放回蠱中,頷首道:“曹施主,倒是越發悠閒自在!”
曹寅一身青色綢布長衣,穿著雙同色的千層底鞋,看著像個尋常文士,哪裡還有半分顯貴勳臣的模樣。雖然仍是清瘦,精神看起來卻是不錯。
聽了慧空的話,曹寅點點頭道:“我活了五十多年,直至如今方曉得什麼叫做真自在!”說到這裡,他不禁陷入遙遠的回憶。
自記事伊始,父母在耳邊教導的就是要“皇恩浩蕩”,就是要“效忠皇上”。他自幼就較同齡的孩子要強,極愛讀書寫字,那是期盼著自己長大後能夠在學問上有所建樹。當時入宮的諸位伴讀中,他年紀最幼,功課卻是最好,被眾口贊為“神童”。年歲再大些,便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到了十六歲,完結伴讀生涯後,他又被選為御前侍衛。他亦是能詩善文,兼擅詞曲之人,但是卻在權勢場地耳濡目染中失去靈性。
看著自幼結識的天子除鰲拜、平三番,一步步走上帝王的巔峰之路,他亦是熱血沸騰。在他的心中,對康熙是崇拜與感激的,心甘情願地摒棄自己的理想,為待他如手足般的帝王奉上全部忠心。
繁華落盡,就這般過了大半輩子。
揹負數百萬兩的虧空。舉家還債,他心不悔;一廢太子前後地誣陷攻,他心不悔;併入膏肓,看著兒子滿身風塵從京城飛馳回來,他仍不悔!
只是,累了而已。
再也沒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