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而西行,撫慰西疆大營將士,如果僅是犒軍巡邊的話,他走遍西疆大營就可以迴鑾了。但他沒有回長安,而是折而南行,取道越嶲,直入滇境。
聖駕南巡是看到南滇生亂,想趁火打劫替自己累些軍功名聲,為日後掌軍做準備也好;是為了他一時頭腦發熱,行事不當也好;總之,南滇之戰,他只能贏,不能輸!
在風雲變幻的政局中,我不知道自己能幫他做什麼,但目前我能力所及的事,我卻要盡力做到最好。
短短的兩句話說完,帳內各人也吃飽喝足,重新開始議事。軍中禮儀簡單,君王與將領聯席而坐是平常事,我與他在這種情境下坐近一些,倒也不會有人胡亂猜疑,多生是非。
一夜事繁,待到聖命令我退席,已是寅時。出得中軍大帳,外面月朗星疏,霧重結露,夜風吹來,我打了個寒噤,微微瑟縮。
“雲郎中。”身後的傳來陳全的低喚,他託了件衣裳過來,面色複雜的請我加衣。我略微遲疑,才伸手接過那件紅裡披風,系在身上,接了阿弟,自回陶家歇息。
是夜聖駕宿於中軍,與諸將商議定計,次日便以羽林軍為主力,強取山彝。
山彝在群山環抱之中,總體地勢就像一隻葫蘆谷,這是一受攻擊就難尋退路的地形。當初齊略突然回撤數十里,在大姚駐蹕,這不利的地勢也是考慮過的因素之一。
羽林中郎將呂純先派兵堵截葫蘆谷兩端,然後誘彝彝發動象兵出擊,生演了一出火燒藤甲兵、象的劇目。被火所燒的象兵倒退回谷,不受控制,沖垮了山彝諸部落聯盟的本陣。
呂純心狠手辣,以山彝降而復叛,難於信任為由,在整個葫蘆谷內縱火,將連綿數十里的山盡數燒了。山彝諸部落的生民千不存一,竟有幾個村寨族無遺種,近三萬人的部落聯盟,最後存活的人只有一百多人,彝彝被燒成了灰燼。諸降鎮聞得山彝慘況,盡皆膽寒。
火燒了兩天,才被大雨撲滅。
我又驚又怒,又無可奈何,雖知這軍事行動實在不是自己的能影響的,但對下滅絕之令的呂純卻十分惱恨——打戰沒有不死人的,但屠寨燒山卻不是必要。就算威懾,也不應該將事辦得這麼絕。
這個人,只要他口頭微鬆一鬆,都不會出現這麼慘重的死亡。
呂純破敵有功,坐在馬上是興高采烈,得意洋洋,大聲誇口:“滇國所謂的精兵,比起我漢軍精銳而言,是完全不懂行伍、不通戰事、不諳兵法的烏合之眾。單以戰鬥力而言,五百對五萬,我朝都能完勝。”
徐恪看不得他趾高氣揚的樣子,介面反駁:“你這次出戰,一是仗了後方籌謀妥當,二是遇到的敵方統軍者並非將帥之才,又取了地利之便,才一競全功。山彝以南地理氣候與之前又有差異,如果再次與敵交戰,你有沒有考慮這二者?我朝正規軍多是北人,練兵多在龍首平原,戰法針對平原廝殺,有無擅於山林作戰的?”
兩人爭執不休,齊略揮手止住二人的爭執,道:“呂愛卿初戰告捷,便有驕矜之心,此為兵家大忌,斷不可長。徐愛卿說的是穩重治軍之道,言而成理,不過名將鐵軍,都是打出來的。此次對南滇用兵,要的只是南軍的自信好戰之心,就是輸上幾仗也不要緊。”
徐恪不滿的說:“陛下此言,恐會助長軍隊驕矜傲慢之心,並非治軍之言。”
齊略微微一笑,朗聲道:“徐愛卿,朕要的軍隊,是能夠得勝而不驕矜,失敗而不氣餒,百戰不摧,百折不回的悍練之軍——朕既然要這樣的軍隊,就該給他們歷練的機會。”
他說著用馬鞭遙指呂純,對身邊擁著的眾將領笑罵:“朕雖然准許你們練兵,但如果對南滇這種兵甲不良,軍心不穩的烏合之眾,你們也輸得太多,那可不用朕罰,定給呂純這小子狂言羞死。”
諸將大笑,暗裡都有爭功競雄之心,鬥志昂揚,大有尋敵與戰立功之意。
我是醫生,見慣了生死,若說我對死人有多大顧忌,那是矯情;但我同樣也受生命貴重的理念澆灌,若說我能對死人毫無顧忌,那也是假的。聽到這種殺氣騰騰的話題,心裡暗暗叫苦:軍隊一經血火洗禮,其暴戾就難以消退,越殺越想殺。況且齊略擺明是拿南滇來練兵,殺孽只怕會造得更深。
我對羌良人許過諾言的。
就算不為當初的諾言,我又怎能對與種族滅絕類似的情形視而不見?
眾將的話題已經轉到了如何鎮壓滇民上去,果然大多數人都贊成以殺戮威嚇降服。只有徐恪出言反對:“對滇理當徵撫並重,摧城屠寨之事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