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要啟程,四皇子猶豫了半天,終於指著那個婦人說:“我想跟她說幾句話。”
張允銘扭頭看,問道:“你認識她?”
四皇子搖頭:“我就想問問她。”
張允錚仔細看,恍然道:“哦!她就是那天抱著孩子衝出了院子的婦人!”
李耀成不解,小聲問:“什麼孩子?什麼婦人?”
張允錚說:“她懷裡的孩子死了,看著像是被打死的,僕人說什麼他家老爺是太守……”
李耀成恍然說:“哦,這事呀,誰都知道呀!”
其實這是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故事,兩家都是官宦人家,做下了親事,可是成婚後,妻子的父親被罷官貶黜,而夫家的公公卻一路升官。丈夫於是新娶了門當戶對的平妻,原配不久過世,留下了幼小的孩子,新婦也生了男孩,公公升為太守,家境越來越好,原配的孩子自然沒有活下來……
張允錚氣憤道:“我就說該去放把火!”
張允銘一拉他:“你別管閒事了!”他看向四皇子:“你想幹什麼?”
四皇子有些畏縮,支吾著:“我想為她寫一張狀子。”
張允銘一翻眼睛,“你就想求個心安吧?”
李耀成說:“還是別寫了吧,我給她銀兩,讓她去別處投親,也能活下去。”
四皇子少見地皺了眉,說道:“讓她來,問問她。”
李耀成讓人把那個婦人帶了過來,那個婦人自語著:“孩子死了,夫人,孩子死了……我發過誓,照顧不好小公子,下輩子投生豬狗。我不是人了,不是人了……”她眼睛裡已經沒有淚水,只留下了不敢死去的一絲清明,以免馬上成了豬狗。
李耀成說道:“你先別叨叨了,我給你錢你去投奔親人吧。”
那個婦人回神,看著李耀成說:“我不知家在哪裡,夫人的家就是我家……”
四皇子說道:“你願不願意我為你寫份訴狀,你等三年後,去京城上告,為你的夫人和她的孩子去伸冤。”
那個婦人聽了,像是醒來了,睜大眼睛問:“去京城?!”
四皇子點頭說:“去京城,到大理寺狀告太守之子,滅妻殺子。”這個地方的太守太可恨了,那時,對三皇子提一句,該是沒問題吧?
那個婦人對四皇子行了個大禮:“若是恩公助我,我一定拼死去告狀。”
四皇子對李耀成說:“我要筆墨和一幅白絹。”
李耀成是商人,隨時帶著筆墨,可是白絹匆忙之間難找。他見這位溫和的公子竟然敢寫狀子,就覺得對方一定是手可通天的人,不能不巴結,一著急,解開外衣,把自己的內襟扯下了一片,給了四皇子。
四皇子對那個婦人說:“你來講講吧。”
那個婦人整頓精神,開始說:“奴梁氏,自幼賣入嶽州……”她邊說,四皇子邊組織詞句,最後寫成了一篇訟狀。他將狀子唸了一遍,那個婦人點了頭。
四皇子指著狀子一角說:“你按個手印。”那個婦人抬手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按在了上面,四皇子倒抽了口涼氣。
在證人之下,四皇子看李耀成,李耀成忙搖頭:“不行不行,給錢可以,我可不能作證。”他扭頭找了個僕人,說道:“你給當個證人吧,是那太守之子平妻虐待原配所生之子至死的事。”
那個僕人說:“那事呀!我知道呀,可誰敢作證呀!不是找死嗎?”
李耀成一推他:“就寫你的名字,真出事了,我肯定用錢保你出來。”
那個僕人勉強給了名字,四皇子再次用了“蔣路人”的名字。他把狀子疊了遞給那個梁氏,李耀成拿出了數張銀票,還讓人拿來了一包糧食給了梁氏。
梁氏接了,向四皇子和李耀成又深施了禮,李耀成說:“這位公子是好心,幫你寫了狀子。可是你若是能尋得謀生之途,或者能去嶺南投奔你的舊主,不告也罷!”那個婦人搖頭:“不告,我無法向夫人交代。”她轉身走開,嘴裡唸叨著:“夫人,孩子沒了……”
眾人看著她走遠了,四皇子忽然覺得根本沒有把握,低聲對李耀成說:“我是不是不該給她寫狀子?”
李耀成嘆息道:“告又有什麼用?百姓不與官鬥。她一個下人,怎麼能告太守之子?去告狀就是去送死啊!可是萬一,萬一真的有死後的事,她也該對死去的人有個交代。”等於沒說。
這次,連一向願意出頭的張允錚都沒有說話,四皇子情緒低落了,他沒想到自己寫狀子還寫出錯來了,張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