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大驚:“是什麼病?”
李氏嘆氣:“你去看看她吧,也勸勸她。”她讓人帶著沈湘去看張允錦,自己並沒有跟著去,以免兩個小輩不能說體己話。
沈湘帶著春綠到了張允錦的院子,只見丫鬟婆子一片肅穆,連悄聲細語都沒有,滿院子裡靜得能聽見落葉的聲音。時值秋末冬初,更讓人感到淒涼。
沈湘急步走入屋子,屋裡的丫鬟過來,低聲說:“我們小姐身子不好,起不來床,請沈大小姐見諒。”
沈湘表示無妨,丫鬟打簾,沈湘進了內間,春綠留在了外面。
張允錦見沈湘進來,用肘支撐著想欠身,沈湘忙過去到床邊,給她身後加了個枕頭,這才在床沿坐了。
沈湘見張允錦面黃肌瘦,顴骨都突出了,兩眼是青黑圈兒,想到剛剛才府裡見到沈卓那副不掛於心的樣子,沈湘一下子就哭了,拉了張允錦的手說:“你為何這麼苦自己?”
張允錦也哭了:“姐姐,我們女子……好命苦……”
沈湘想到周圍的幾個女孩子,這些年自己的婚事稀裡糊塗地吊著,五公主出家了,沈汶和蘇婉娘去了廟裡,現在張允錦病成了這樣,也哭得更厲害了,一邊哭一邊從懷裡掏出那本書遞給張允錦說:“這是我三哥給你挑的,那個傢伙……”沈湘沒敢說他看著一點也不傷心,轉口道:“男的沒一個好東西!”
張允錦在哭泣裡接過書,抹去眼淚一看,竟是《孫子兵法》,一下愣住。沈湘說:“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去我們家嗎?在那個亭子裡?”
張允錦的眼淚又流下來了,可臉上有了絲笑意:“記得。”那時沈卓耍活寶,提到了《孫子兵法》。看來,沈卓也是記得的。
沈湘哼道:“我三哥可沒有生什麼病!他說在他心裡這親事已經定了。”
張允錦的眼淚突然沒了,睜圓了眼睛——原來自己這麼傷心是因為沒有信念呀。他說“已經定了”,就是不會變了。看來,竟是自己心不堅才會如此傷感!
沈湘看張允錦:“你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多虧呀!”
張允錦撲哧地笑了,可接著又哭了,然後又笑了,把沈湘弄得也和她哭哭笑笑了一會兒,張允錦才平靜下來。她掙扎地坐起來,說道:“讓她們進來吧,給我更衣。你到外面坐會兒,我出來和你見禮。”
沈湘一把把張允錦推回枕上:“你瞎客氣什麼?我好不容易來一次,跟你多說會兒話。我跟你講講我三哥的臭事,三個哥哥里,我最恨他,他從小就跟我打架吵嘴,可沒少欺負比他小的弟妹,你以後可一定要給我們報仇啊,最好經常讓他跪個搓板算盤什麼的……”
張允錦捂著嘴一個勁兒地笑,乾枯的臉上重新有了血色。
沈湘把張允錦勸好了,自己回府時卻神情不樂。皇帝不想讓鎮北侯府和平遠侯府結親,明顯是怕鎮北侯府更加強大,那麼三皇子當初說要娶自己什麼的,必然全成空話。可外面都說他有意沈大小姐,自己如果議親,不就是在打他的臉嗎?沈湘覺得就是對朋友,也不能這麼不仗義,更何況……一時間,沈湘也想像張允錦那樣讓自己沮喪不堪,可她生性強悍,總抱著最後一個信念:她就如父兄一樣,去邊關鎮守,一生不嫁又如何?就仗著這個支撐,她才拼命練武,不讓自己滑入哀愁中。
所以很快,沈湘就轉了思緒,想到沈汶和蘇婉娘去了廟裡一個多月了,自己怎麼也該去看看,沈湘決定要對楊氏說給沈汶她們準備些東西,自己給送過去。
她不知道她此時正惦記著的沈汶肯定不希望她去探望。
沈汶現在的騎術可以輕鬆地駕馭著驢子或者騾子在野地裡小跑了,但是如果周圍有流民或者離鄉鎮近,張允錚就不會讓她夜裡出來。只在周圍沒有多少人的鄉間,張允錚才會與她跑上小半個時辰,然後兩個人慢慢地遛著牲口回營地。
張允錚一直惦記著自己見到的那個場景,他憋不住了,確定四下沒人,就問沈汶道:“你……那個……嗯……”
沈汶等了半天,不清楚張允錚要說什麼,問道:“你要問什麼?”
張允錚咳了一下,問:“你報了仇之後,會離開……嗯……成仙嗎?”
沈汶失聲笑起來:“你說什麼呀?!”
張允錚可沒有笑,“就是,你說你是……那什麼……回來報仇的,你如果了結了心願,會那個……飛昇嗎?”
沈汶吃吃笑:“我又不是修行的人,怎麼飛昇?”
張允錚追問:“那你就是會……繼續……嗯……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