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走上畫舫,簾幕內倩影隱隱約約,他不自覺頓住腳步。
秦流月成名已有數年,段紅鯉離開也只不到半月,她不會是她,但為何會有諸般巧合。
簾幕內傳出聲音:“既然在找我,怎麼還不進來?”
李長安挑開簾幕走進去:“真的是你?”
屋裡背對著他的女人一身絳色長裙,正臨鏡描眉,海獸葡萄鏡中她姿容甚美,比尋常煙花女子多了三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想來這就是幾乎半個俊來城的青年才俊為她瘋狂的原因,但美則美矣,李長安對這張臉很陌生。
秦流月描眉的時候模樣可人,對眉筆愛不釋手,沒一會放下眉筆興致缺缺,這善變無常的模樣李長安倒很熟悉。
他坐到她身邊:“原來的秦流月呢?”說這話時李長安想起了連鷹寨中屍橫遍野的景象,妖要殺人,全憑好惡,但他不想段紅鯉也是如此。
“她啊,死了。”段紅鯉對著銅鏡瞧了瞧,施了鉛粉反倒不如原本好看。
“怎麼死的?”李長安按下她又想去拿鴉黃的手。
段紅鯉被他打斷,不快道:“這麼關心一素不相識之人的性命做什麼。”
李長安皺眉:“你殺了她?”
段紅鯉看了他一眼:“是她自己尋死。我從莽蒼山出來,到這城裡時,只想見見人間女子都是什麼模樣,偶然聽人說起憐花閣秦流月,就好奇去看了一眼,那夜我見到她時,就恰好撞見她投河自盡了。”
她頓了一下,似笑非笑補充道:“這樣說,你可還滿意?”
“不是你殺的便好。”李長安鬆了口氣,看著妝鏡臺上凌亂的妝奩,“但你為何要化作她的模樣,還招攬恩客?”
“吃醋了?”段紅鯉忽的將臉轉過來,抬手去勾他下巴。
李長安抓住她手腕,皺了皺眉。
“聽她們說男人喜歡這樣。”段紅鯉抽回手,“看來也不見得,還是說,你不是男人?”
“我當然喜歡,只是……”李長安笑了笑:“你學得不像。
“再像就怕你把持不住了。”段紅鯉含嗔帶笑,臉上映著曖昧的燈火,唇脂像塗了一層薄油。
李長安放開她的手:“你還沒回答我。”
“真是吃醋了呢。”段紅鯉吃吃笑了,“我既然借她的形貌在人間行走,便幫她了卻一心願,也算償她一段因果。招攬恩客麼,也是為……”
嗤啦——
微不可查的窗紙破裂聲響起,寒光忽現!冰冷劍尖席捲著一縷微腥的湖風,刺破旖旎燈光!
段紅鯉頭微微一偏,避開了這一劍,李長安拔刀去擋,然而這劍的主人見一擊不中,即刻遠遁。
李長安悍然破窗而出,只見夜色下一黑衣劍客踏浪而去,他拔腿欲追,又頓了頓,回頭看向段紅鯉,那一襲紅裙婷婷立著,段紅鯉沒半點驚慌的神色,而憐花閣的護衛已聞聲而來。
李長安放心追向黑影。
龍象術萬斤巨力運於足底,李長安一眨眼便能奔出十丈,腳底落下時保持平直,水面在腳下如同膠體被他踏扁彈起,整個人亦踏浪而行,綴在那黑衣人身後。
畫舫本就離湖岸不遠,頃刻間,二人上岸,黑衣人俯身抓了一把土拋灑而出,步伐沒變,一轉瞬就逃出了數十丈,李長安心念一動,運起土遁,追擊時半隻腳沒入土中,速度倏然快了數倍,比那抓土為媒的土遁高明瞭許多。
二人追逃跨越了半個俊來城,深巷盡頭,李長安堪堪追上黑衣人,催動八荒刀斬向黑衣人脖頸,然而黑衣人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揮劍鏘的一聲擋開,李長安欺身而上,收刀回手,左手搭住黑衣人肩,黑衣人冷笑一聲,迴轉長劍從肋下刺出,逼退李長安。
“閣下何必多管閒事?”
李長安冷冷一笑:“你先壞我的事。”一刀斬上劍身,這回刀劍相碰,那長劍被咯出綠豆大小的缺口。
黑衣人似是訝異於八荒刀的銳利,轉頭看了李長安一眼,目露殺意:“是你自己求死。”他驀地停下,長劍分光化影,連連刺出,快得驚人。
只是他的劍招雖比葬劍池底血影還快,卻沒能逃出血影所使用的劍招路數,被李長安盡數化解,與此同時,李長安心神沉浸八荒刀中,一眨眼,見到了黑衣人身上的數道黑線,悄無聲息一刀斬出,將其中一道黑線斬斷。
黑衣人刺出的一劍力道頓失,手腕一軟,竟險些連劍都沒拿穩,他目光大駭,與此同時卻散發出困獸搏命般的決絕,一劍劈出的同時,左手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