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安渾然無語:“那可是諸代前輩葬劍之處……”
姬璇望天哈哈一笑,移開話題:“咱們藉著劍意與妖魔血煞的衝突,倒是可以煉體。”說著打量李長安,只見他雙手結出了厚厚的繭子,但繭子表皮又被磨破了,露出下面光滑的新面板,看起來賣相不佳,但卻有一種勃發的生機,如蛟蛇蛻皮一般,便道:“師弟這樣,是發覺葬劍池可以煉體了。”
“不錯。”李長安點點頭,心說葬劍池中應當沒有活物,自己見到的也不知是什麼,今夜便再去池邊吹笛,明日過後,且不管能不能看清楚,就向齊皓月說一聲吧。
……………………
月已殘,今夜的葬劍谷格外幽暗,李長安坐在鐵樹下,面對著葬劍池對面草廬窗中透出的微微燭光,開始吹笛。
笛聲一出,水聲隨之一同響起。
“嘩啦——嘩啦——”
李長安手指輕按笛孔,鼻端縈繞著葬劍池淡淡的血腥氣,那水聲極有規律,如在為他合拍一般。
他心神沉入笛曲,目光落在湖面,恍惚間,黑暗的池面好像有一道紅影若有若無,輕掠,蹁躚,搖曳,浮現——
那是從不知其深幾何的,不會有活物存在的葬劍池中出現的一抹妖異的生機。
但今夜太黑,他看不分明。
今夜的水聲好像動靜格外大,是因為七日以來已習慣了他,對他放下了防備,還是說攪動水聲的紅影在生長?
他忽的聽聞一陣歌聲,也是恍恍惚惚,聽不真切。
不分明,不真切,一切彷彿在夢中。
李長安看著屋內微微燭光,恍惚間只覺得自己好像應當是字其中打坐,而池邊吹笛的這個自己……是夢影,是幻象。
他在吹笛時,水中的紅影在為他和聲,那是彷彿就在耳邊傾訴的,又彷彿遠在天邊的聲音:
君是池邊影,妾是影中魚。
李長安眼中的紅影變得清晰起來,又好像是周圍的夜色變濃了,才讓紅影得以顯現,紅影仍在唱著。
日宿芙蕖下,夜聽水畔笛。
那歌聲也清晰起來,是清麗的,又略微沙啞慵懶的聲線,她唱短調,如驚鴻一瞥,意猶未盡;唱長調,如藕斷絲連,欲斷不斷。
拂波擾明月,弄影入請渠——
紅影彷彿一片紅袖落在水中,像曇花一般綻開,搖曳。李長安彷彿要陷入其中,那紅影又好像離開水面,來到了池邊,幽幽唱著。
何必識滄海,滄海不知餘……
李長安見到她的背影時,一曲終了,曲聲一頓,他如夢初醒,而池邊空空如也,池面也波平如鏡,沒有漣漪,沒有紅影,只有絲絲銀花,像是點綴初春的殘雪。
“你……是什麼人……”他起身,竹笛隨著左手垂在身邊,望著空無一物的池面,喃喃自語。
“我像人嗎?”他耳邊忽然再度響起那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