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外樓,便見人去樓空,莫說修行人,連那掌櫃的也已不在了。
李長安覺得有些惋惜,自己竟沒能看到最後的結果,喃喃道:“大承與道門,也不知最終是哪一方勝了。”
他沒在此處多留,雖然戰局已結束,但可想而知大承朝廷定然會有後手處理,他現在身份尷尬,在大承國中應該算是一個已被斬首的“死人”,若暴露了身份,又有不必要的麻煩。
恰好,便一走了之,過了青牢山去往東荒,也是逍遙自在。
不過路途遙遠,盤纏卻是不能少的,而且家中還供著養父的靈位,若他一走,便無人上香了。
於是,入夜後,李長安又暗中潛回了淮安城,用八荒刀刺入城牆,輕易翻越。
首先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城北——在城外等待入夜時,倒是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湊到盤纏的辦法。
他來到了劉全的院子外。
那夜殺人時,劉全死前為求保命,就曾說院子的槐樹下埋了些錢財,不過當時李長安心緒澎湃,也沒太放在心上,後來殺人後便入了死牢,一來二去就給忘了。
翻入院中,發現果然那槐樹下有一處泥土沒有青苔覆蓋,李長安悄無聲息,用八荒刀挖開泥土,挖到一尺深時,便發現了一個木匣。
開啟來看,裡面有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與一包大概不到百兩的整銀。
“果然,劉全那廝為求保命,倒也沒敢撒謊。”李長安心中大喜,倒不是他市儈,而是路上花費與修行都要耗費不菲錢財,這三百兩就是雪中送炭。
李長安把銀票貼胸放妥,將沉甸甸的銀子背好,忽然聽到左首不遠處的廂房中傳出啜泣聲。
李長安潛到那窗邊一聽,心知裡面啜泣的少女當是劉全之女。
劉全雖惡,但她女兒卻是足不出戶的黃花大閨女,一朝喪父,諸多苦主尋上門,也算是無依無靠,從雲端跌落到谷底了。
李長安搖頭暗歎,雖然恩仇易斷,但紅塵糾葛又如何理得清。
便取出一張百兩銀票插進窗縫,隨即轉頭迅速離開,低聲留下一句:“願你日後生子,莫再為惡了。”
“什麼人!”那屋內啜泣的少女頓時一驚,連忙來到窗邊,便見到了那張銀票,她猛地推開窗戶,但院裡空蕩一片,哪有什麼人影?
離開劉全的屋子,李長安沿街避開巡夜官差,回到了自己在城南的家中。
臨近屋子,卻聽到一陣鼾聲。
李長安訝異之下,心頭大怒。
自己並沒什麼親戚,那李傳財之前就打這院子主意,此時睡在這裡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他皺著眉頭推門走入房中,就想去裡屋抓起自己這不學無術的小叔。
但進了堂屋卻怔住了,只見堂屋裡的木桌上立著兩尊靈位,靈位前點的香快要燃盡,青煙嫋嫋。
其中一個便是李傳垠的靈位,但另一個,李長安藉著月光凝神細看,卻發現寫的是:“賢侄李長安之位”。
李長安怔了怔,神色複雜,隨即搖頭失笑。
“我還沒死,這又算什麼?”
便把靈位拿了下來,在那原來的位置上,放了另一張百兩銀票。
這些錢財,便給李傳財讓他盡心為養父供奉香火吧。
李長安已從仇恨中走脫,此時再看李傳垠的靈位,只覺過往十七年如一場空夢,彷彿自己已不再是自己,說不得是醒了還是未醒。
“爹,我要走了。”
李長安一屈膝,跪在木牌前。
“只怕這回一去,多年不得歸家,只是如今身份多有不便,不能盡孝。”
“此番東行,為償救命之恩,亦想看那天下之大。”
“若歸時,定當守孝三年。”
“兒不孝,望珍重。”
卷一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