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府是江夏幾個最大的宅邸之一。
眼下府內的院落大都已經熄燈了,但蒯越的臥室卻還亮著燈。
“老爺,霍弋將軍求見,說有緊急公務。”
“霍弋?”
半躺著靠在枕頭上看書的蒯越輕輕皺起眉毛,他閉上眼睛,夜靜悄悄的,只聽得見一絲蟲鳴。
“你讓他進來吧。”
管家應了一聲,躬身離開房間。
蒯越伸了一個懶腰,跪坐在書案前心不在焉地繼續看著書。
沒過多久,隨著房門咯吱一聲輕響,霍弋獨自走進了房間。少年一身戎甲,倒不像是從家中過來的。
“太守大人”
“叫‘先生’,在家裡和我客氣什麼。坐。”
霍弋笑了一聲,在客座坐下,只是一身戎甲頗為不便,他皺皺眉暗道自己太心急,竟忘了回去換一身儒服。
“可是城頭出了什麼事?”
“先生放心,城外沒有動靜。我此來是想通了上將軍的計劃,特地來和先生商量的。”
“喔?”
蒯越微微一愣,放好本就看不去的書本,用針挑了挑桌上的燈芯。
“你且說說看。”
霍弋沒有馬上回答,深吸了一口氣,似在整理語言,過了一小會兒才開口說道。
“稟先生,末將認為,上將軍數日前出城追擊表面是了為殲滅蜀軍震懾董卓和曹操,實際上就是為了詐敗。不知為何,上將軍認定了張任絕不會就此撤退。”
即使張任先鋒受挫失去先手優勢,即使張任再次折損四千兵馬失去兵力優勢,即使蜀王使者的到達使得張任所部軍心渙散。
太史慈為何還能斷定蜀軍先前撤退是一場詭計呢?霍弋想不明白,他只能說他明白的。
“董卓、曹操,虎狼之師在北互相爭鬥,又互相牽制,然荊州空虛,遲早生變。先前上將軍常說,張任私自出兵必求速勝,最缺的就是時間。可現在想來,我軍不也一樣嗎?”
“蜀軍失去了兵力優勢仍不肯退,兩軍繼續耗下去,董卓、曹操出兵的可能性只會越來越大。所以看到蜀軍詐退,上將軍便將計就計出城追擊中伏,為的是示敵以弱,使張任放鬆警惕。”
“上將軍的目的一開始就不是殲滅蜀軍,而是焚燬蜀軍糧草,讓張任不得不退!先生,現在蜀國大軍全集中在江陵城周邊,你只要給我一千兵馬趁夜出城。霍弋敢立下軍令狀,必能繞道江津港登陸,焚燬夷陵糧倉!”
蒯越不知不覺已經放下挑燈的手,怔怔地看著霍弋。
“你竟然真看出來了。”
先前蒯越覺得霍弋是塊值得雕琢的美玉,不曾想他已有大將之才,要知道霍弋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郎,幾個月前才堪堪做到軍中屯長。蒯越一時間又驚又喜。
“先生莫非早就知道?”
蒯越的語氣不是那種撥開雲霧的狂喜,更多的像是驚訝,這讓霍弋愣住了。
“我也是在子義和你們出城追擊前才知道他的全部計劃。”
霍弋忽然感到一絲驚悚。
“莫非上將軍受傷也是他計劃的一環?”
蒯越沉吟了半響,搖搖頭嘆息道。
“或許是他臨時起意,或許是他當時有片刻猶豫已經躲閃不急,真正的情形恐怕只有他自己和老天爺知道了。”
“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出城前告訴我,是連他中伏身死的情況都已經考慮好了。”
哪知道自己絞盡腦汁思考的對敵之策早已被太史慈安排好了,霍弋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看著似乎有些失落的少年,蒯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決定點撥一下這個少年。
“紹先,你雖然猜到了子義之後的計劃,但你想的和上將軍想的還是不同,你知道是哪裡嗎?”
霍弋眼前一亮,正坐道。
“請先生賜教。”
“你不用妄自菲薄,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只知道江陵城的謀劃,卻不知上將軍在一個更大的棋盤裡下棋。你以為太史將軍只是在和張任打仗嗎?”
蒯越故意頓了頓,才繼續說道。
“上將軍要的是用荊州三萬兵馬,同時打敗曹操、董卓和張任的三方夾擊。他想的可不是與張任快些分出勝負,好防範董卓、曹操來襲,他是要同時算計這三方。”
見霍弋一副傻眼的模樣,蒯越開心地笑了笑。
“不要以為這是什麼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