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玻璃房裡,龍小鳳靜靜地躺在雪白的床上。
嬌俏的小臉因為長期臥床,顯得有些浮腫,但是臉模子依然很好看。
全靠營養液生存的她,面板越發蒼白,細看過去,竟像是透明的一樣,幾乎能清楚看到面板下的青色血管。
能夠證明出她還活著的,不過是透過機器檢測顯示出來的資料。
以及,她偶爾蹙起的眉尖,和那微微顫動的羽睫罷了。
她在病房裡已經躺了兩個月。
比起沈一白診所,這個病房更“豪華”。
並不是說這裡擺放了多麼奢侈的傢俱物品。
這裡的醫療儀器自然是最頂尖的,但是說它“豪華”,還因為它完全複製了龍小鳳住過十年的臥室的模樣。
床鋪、桌椅、書架,除了多出來的為她延命的器械,就連地板的花色,書架上的每一本書,都完全一致。
如果那個屋子還存在的話,復原起來就沒這麼麻煩。
可惜,她的屋子……她的家,在三年前就毀了,一場大火燒得乾乾淨淨。
天知道暮聲寒用了多少辦法才將這屋子重新地再現出來。
暮聲寒一動不動地坐在龍小鳳床沿,嘴裡喃喃地述說著什麼。
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移到這個病房已經又是一個月過去,她依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暮聲寒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眼睛深深地陷進去,薄薄的嘴唇亦乾乾的,整個人乾瘦又陰鬱,全然不是從前那活潑明朗的樣子。
來這之前,上司與他進行了一次嚴厲的長談。
“你動用盟軍資源維持這女人的生命,可知我頂住了多大的壓力?如果再不能見效,就等著被軍事法庭問責吧!”
所謂的“問責”,是委婉的說法。暮聲寒當然清楚那代表著什麼樣的處置,只是……
“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但是,我需要更多的時間。相信我,這女人的價值遠比他們所能想像的更大。”
上司久久看著他:“現在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問題,而是你要讓他們看到成果。”
“我明白。”
“你好自為之。”
他是上司一手栽培,他明白上司對他相對寬容。
但,這寬容是有限度的。
當這限度過了極限,他不是沒見過別人的下場。
“小鳳……”
他自己的下場可以不在乎,但是一旦他不得不走到那一步,龍小鳳的生命也會走向終點。
“我錯了嗎?”暮聲寒喃喃的聲音裡,恍惚地傳出這麼一句來。
不知何時,穿著白大褂的沈一白走進屋裡,他靜靜地站在暮聲寒身後,沒有言語。
他去過很多不同的位面,目前的這個,在難纏程度上絕對排在前列,以至於他所擁有的很多技能都無法發揮。
甚至,連她的性命,他都手足無措。
“我錯了嗎?”暮聲寒轉過頭問,他的眼睛紅紅的。
這個屋子唯有沈一白是能自由出入的。
哪怕現在沈一白的“功能”已經降到很低很低,但是,無論對暮聲寒還是對龍小鳳來說,沈一白是唯一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我錯了嗎?”暮聲寒再次問,聲音帶有哭腔;也只有在沈一白麵前,他才會讓自己的情緒外放。
現在,他的情緒處於一個近乎崩潰的邊緣:
“最高尖的治療儀都用了,為什麼她還不醒?”
“你是最強的人體醫療師,為什麼連你都救不醒她?”
“你不是說,只要每天和她多說話,她總會有醒過來的一天嗎?”
“這一天,是哪一天,到底是哪一天?”
“到底怎麼樣才能讓她醒過來?”
“我要她醒過來!”
“我要她醒過來……哪怕,哪怕讓我去下地獄……”
…………
暮聲寒抱住頭,發出嘶裂的低吼。
病房靜靜,陪著他的只有儀器的“嘀嘀”聲。
龍小鳳連眼皮下的眼珠子都未曾動一動。
沈一白麵無表情地站著。
既然如此,何必當初?
可,如果沒有當初,龍小鳳就不會有這一劫嗎?
誰又能知道呢?
生,本就是她的原罪。
許久,暮聲寒抬起頭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