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四周靜謐。
青二十七深知這是大戰前的平靜。
有時候,她真恨不能投身於此,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這樣便能少卻人生幾多煩惱。
“你知道這條河是什麼河麼?”畢再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青二十七回頭,看他的臉,在紅霞的映照下,他有點疲憊,可是意氣風發。
她回答說:“是濠水。”
畢再遇笑了笑,點頭道:“對,是濠水。我們現在正在濠水的橋上,也可稱為‘濠梁’了。”
青二十七細辯他話意,終是想起了那個典故:那是《莊子*秋水》裡的一個故事。
說的是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莊子與惠子一道在濠水的橋上游玩。
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魚兒如此從容地在水中游動,真是快樂啊。
惠子曰:“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你不是魚,怎麼會知道魚是快樂的?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你不是我,怎會知道我不知魚是不是快樂?
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我不是你,當然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魚快樂與否,同理,你也不是魚,所以你不會知道魚是不是快樂,這樣邏輯就完整了。
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按你的邏輯,你問我,你怎麼會知道魚是快樂的,若非你知道我知道魚是快樂的,怎麼會問這句話?至於我怎麼知道魚是快樂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濠水橋上就知道魚快樂了。
就是這麼個故事。而此地,正是“濠梁”。
畢再遇見青二十七會過意來,念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也?”
青二十七不懂。
他深邃的目光裡有千言萬語,卻不肯明說,嘆了一口氣道:“越俎代庖,實非我願。也許有一天,你會記起我此時此地,曾對你說過這句話……”他停住。
青二十七還是不懂。
畢再遇把目光從青二十七身上挪開,續道:“我只希望,彼時彼地,不論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要怪我。好麼?”
他的話,好奇怪。
青二十七為什麼要怪他?他何嘗欠過她?
即便,即便她的沉淪和退卻都痛徹心扉,可那也是她自己的事,都是她自己不好,是她自己不好,是她不夠好,與他無關,全無關係。
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青二十七和畢再遇亦淹埋在夜色裡。
畢再遇最後說:“走罷。明早上,有一出好戲等著金國小崽子們!”
青二十七看不清他的臉,可她又何嘗需要用眼睛去看?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豪氣。
開禧二年六月十三日,黎明時分,橋頭堡突然鳴起震天戰鼓,在微明的天色中,不知有幾千的宋軍向金國的陣營掩去。
金軍常吃畢家軍奇襲之虧,早已是驚弓之鳥。此番作為,又極似畢再遇的作風,慌亂之下,開閘放水。
積了幾天的濠水滾滾而下,河面上迅速飄起“浮屍”,金軍這才發現,這些輕易浮起來的東西,壓根就不是人,而是穿著衣甲的草人!
他們蓄了幾天的水,就這麼一洩千里,白白流掉!
如此一來,若要再以水攻,便失了先機。更不用說上了個惡當,軍心沮喪了。
這漂亮的一仗,將金軍大軍壓境的囂張氣焰打了不少下去。
但是,兩軍的軍力實在太過懸殊,勝利不可能始終站在弱者的那邊。
開禧二年六月十六日,紇石烈子仁率十萬餘眾攻六合城。一時之間,全城都進入了戰鬥模式,人人皆緊繃如弦。
畢再遇依然不讓青二十七直面戰場,但青二十七卻一而再地請戰。
畢再遇擰不過她,無奈下讓她跟著彭法幫忙:“別看是後勤,前方戰士沒有你們做後盾,怎能無懼向前!”
青二十七領命:“我曉得,定不負所托!”
畢再遇深深看她一眼,再不說其他。
大戰剛開始時,宋軍守得從容有度,每一段時間,彭法便指揮後勤軍往前方送箭支送水送食。
青二十七緊跟著他忙前忙後,不敢有絲毫鬆懈,可心卻飛到了陣前。
不知道畢再遇要如何打這一戰。
幾輪戰鬥下來,開始有傷員被抬下戰場。
接骨療傷,青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