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每晚巡夜的時間、路線都是一樣的;而對於住家也一樣,每晚,他們都能在固定的時間裡,等到某位更夫經過窗前。
每天的某個時段,南承裕都會坐在“夢西湖”二樓雅座,看向窗外。
青二十七往外看時,並未看到什麼特別之處——那東流逝水和江中的一切,對她來說只是偶遇的風景。
但南承裕不一樣。
他每天都在看,每天都在等。
他在等什麼?也許,在等那艘每天都會在同一時間經過夢西湖窗下河流的“移動青樓”。
以及,那青樓上或許存在著的某位女子。
他心儀的那位蘭花般的女子。
開禧二年五月十七,一大早青二十七便殺到了那青樓畫舫的停靠處。
晨風涼爽,朝陽淡淡,美景好時,猶如夢幻。
有個丫頭探出身來,將一盆水往河裡潑去。
想是哪位姑娘的洗臉水罷,因為頓時有層油膩的脂粉在河面盪開,緩緩地隨著河水流動,欲去不去。
這些跟隨命運隨波逐流的女子也是如此吧!
只求清清河水,能洗涮去她們身不由己的汙漬。
青二十七踏上畫舫。
煙花之地晨昏顛倒,鼻中所嗅是殘脂膩粉,眼中所觸是宿醉後的倦容。
那丫頭漠然地看了一眼:“我們不接女客,況且,您這來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青二十七啞然,斟酌了下道:“姑娘見諒,我是來找人的。請問姑娘……”
那丫頭立即秀眉倒豎,張口就罵,顯然是見多了這種打上青樓的良家婦女:
“你男人不在我們這!你往別處找去!不是我說,你們這些娘兒們,男人不回家就找我們麻煩,怎麼不想想是不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才留不住男人!
“再說了,男人不回家,腳可長他身上,你們該去怪他才是!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呃……好凶的紹興女人!
青二十七頭皮一緊,趁著她說話的空檔,訕訕地道:“不好意思……我要找的……是位女子……”
那丫頭先是狐疑,馬上又想到什麼,這回連腰都插起來了:
“好哇!你是什麼東西!竟然到此撒潑,想訛詐麼?門都沒有!
“別說我沒告訴你啊,我們這的姑娘可個個都是有身契的!白紙黑字!畫押手印!要啥有啥!
“要說官府上我們手續完整有執照!要說江湖上,鏡湖水寨也都罩著我們哪!你來找的什麼茬?”
青二十七隻好繼續陪笑:“姑娘,我不是來找茬的,我是想找一位姑娘,她名字中或者有蘭字……嗯——或者蕙字,或者叫國香,或者……”
搜腸刮肚,說了好些個蘭花別稱。
一邊暗暗地想像,若她是南承裕,愛上的女子應是什麼樣子,應是如蘭幽香、雅緻動人,這才會讓南承裕作出如此改變,於是繼續道:
“嗯,她長相文雅,似極大家閨秀,說不定琴藝出眾,但又孤芳自賞……”
那丫頭聽得好不耐煩,問道:“你說的莫不是蕙心?她命好!一個月前就被人贖走了!”
贖走了?
青二十七一呆,頗感意外:“是誰贖走了她?”
那丫頭道:“唉!你這人真奇怪!一大早來這裡問東問西!有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回答啊!我偏就不告訴你,你怎的!咬我啊!”
青二十七鄭重一禮:“姑娘,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兒,還請知無不言!”
那丫頭忽地變了神情,著急地道:“什麼?難道是蕙心出事了?她出什麼事了?”
看來這丫頭嘴兒利,心腸卻好,青二十七鬆了口氣,解釋道:“我就是怕她出事,固前來打聽,還請姑娘幫忙,在下這廂先謝過了。”
那丫頭嘆了口氣:“我們也不知是誰人贖了她。因為來的是個小廝,面生,他沒說主人是誰,看著也不像能買走蕙心的樣子。不過規矩是銀契兩清,領人回家,媽媽也沒多問。
“姐妹們私下都豔羨蕙心,她入行還沒半年呢,雖因性子倔受了些苦,到底早早尋了好歸宿。”
半年?
青二十七心中一動,問道:“但不知她是如何來到船上?”
“家裡欠債,被賣了抵債唄!我們只知道她是鏡湖……”
小丫頭向四周一張,壓低了聲音:
“她是那個死掉的副寨主帶來的……用的不是本名,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