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十七不是因為對柏子莊的人下手而感到不安。
他們做下虧心事,終要為此付出代價,她不過嚇嚇他們,有何不可?
她的不安,在於她手裡的致幻劑是從廢人谷、從石飛白手中得到的。
青二十七突然跳了起來,渾身冒冷汗。
血偶;以及那些像受到莫名召喚、完全忘了自己是誰身在何地便死去的人們……那些人那些事,從記憶裡跑出來,在她刻意的忘卻裡張牙舞爪。
她不能往下想,又不得不往下想。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龍家的事、陸家的事,是開始,還是終結?
廢人谷從前不承認那些都是他們的手筆,以後會否承認?
到時她又該如何與他們相處?
是的,他們在對她說謊,因為他們沒有義務對她說實話。
但是暮成雪……暮成雪也知道他們的底細嗎?暮成雪在那些事裡,是否也扮演了某種角色?
青二十七彷彿飄在半空裡。
任何人都希望事情能一件一件地解決,然而現實的情況卻是,往往一件事還未解決,另一件事又起;而在解決這件事的時候,那件事又露出了頭。
沒等她想出有個所以然,就不得不將此事暫時放下,因為有人靠近了她。
他們,如她所願地找上門來了。
與早先一天被大張旗鼓地帶去山裡不同,今次來找青二十七的人靜悄悄地,誰都沒驚動。
山裡很靜,只有蟋蟀的聲音不停。
青二十七跟在那工頭後面,努力讓自己的心穩定下來。
出乎她的意料,那工頭沒有向她發難,而是讓她放手治療那些病情反覆的工友。
本來就是青二十七做的手腳,治療腹瀉的病人用不了太多功夫。
只是,心裡難免忐忑:預計將在今夜“發瘋”的病人還未發病;難道那工頭真的是讓她來幫忙治腹瀉的嗎?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果然,治療完畢後,那工頭帶她去見了一個人,那個她第一次見就心存忌憚的人——沈志達。
開禧二年五月二十六,月朗星稀,青二十七與柏子莊眾勞工真正的頭兒沈志達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怕影響到他人休息,他們選擇在工棚外面聊,這個臉色蠟黃的中年人顯然並不信任青二十七,而青二十七也無需他的信任。
沈志達開門見山:“沈某明人不說暗話,符兄弟,我雖不知你的底細,不過卻也知道你絕非常人。說吧,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他很聰明,知道問青二十七“你究竟是何人”、“此來意欲何為”絕對不可能得到真實的回答,便也不問。
青二十七望了望星空:“我記得我說過,這個嘛……天機不可洩露。佛主雲: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
不知道青二十七的望星空,在沈志達眼中是不是在翻白眼,總之他明顯地忍了忍氣,才道:“天機說與不說,何嘗不是為了讓人有路可走?符兄弟,我敬你三分,你也莫看低我。”
青二十七沉吟道:“沈老哥,非是小弟故弄玄虛,實是茲事體大!這個嘛……外頭都在傳說此地鬧鬼,此事沈老哥可知否?”
沈志達看了青二十七一眼:“鄉野愚民的話怎可信得?”
你要不信,找我來幹嘛?青二十七腹誹道,口中卻極為誠懇地說道:
“沈老哥此話差矣。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哪!這個嘛,實不相瞞,小弟曾從高人處學過望氣之術。
“前幾天偶然路過此地,發現有道黑氣直貫……直貫帝陵……這個嘛……
“不瞞沈老哥,也是好奇使然,小弟當即就想探個究竟,這才……這個嘛,才來的青龍橋……有意相瞞,確是小弟的不是,還請沈老哥多多包涵。”
青二十七賭了一把他們在挖帝陵。
太歲頭上動土,帝陵墳上不冒黑煙才奇怪!
沈志達眼光閃爍,似是在判斷青二十七的話是真是假。
青二十七再補上一刀,神神秘秘地道:“小弟斗膽,請問柏子莊左近可是發生了不少怪事?”
她玄而又玄的說辭讓沈志達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但他立即換了幅不以為然的笑臉,反問道:“依符兄弟之見,這黑氣來自何方?”
青二十七搖搖頭:“這黑氣緣何而來,我不好明說。這個嘛……
“你問我發現了什麼,我只能告訴沈老哥你,我確是心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