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十七看著暮成雪那張嬌豔無比、天下無雙的臉,突然想起她說過她可不是當朝李師師的玩笑話。
她自己不做當朝李師師,那她會不會找了位陳師師、李甘甘送給皇帝呢?
不無可能。
至於《孤石》……
青二十七正想著,印書坊的畫工拿了一冊畫兒過來問她的意思。
過一段時間,解語軒會發行一本小畫兒作贈品,都是些小品畫,線條簡單畫意深,正與《孤石》的畫意相通。
如果《孤石》能在大宋閨中繡品拍賣會進入前五,那她這種風格的畫作,想必也有相當的人感興趣才是。
青二十七翻了翻那畫冊,停在其中的一頁上,那畫兒畫的是漲潮的情景,潮頭與潮裡印滿了小烏賊。
手指輕輕劃過頁面,她想了想道:“小烏賊再少點兒,不必填得太滿,亦不用如此重墨,淡淡的即可。”
畫工點頭去了,定版師又扣門進來,讓青二十七定度。
他帶來的是朝報,朝廷發行的報紙。明天發行的《新聞》將轉載朝報的一部分訊息。
大宋閨中繡品拍賣會辦得熱熱鬧鬧,前線的情況卻有些微妙。
在畢再遇連線升官的同時,是其他人的師出無功。
開禧二年五月初九,韓侂冑罷掉兩淮宣撫使鄧友龍,轉由丘崇接替。
丘崇召集潰卒,部署諸將,駐紮在揚州。
此時的金國早就在宋長期騷擾、一朝暴起的戰事中緩過來,開始了反撲。
為了應對金軍、方便控制局面,丘崇在把戰線收到了淮河南岸。
畢再遇不得不放棄辛苦打下來、並堅守了幾個月的泗州。
泗州。
青二十七離開猶記印書局時夜已深沉,抬頭望望天上那輪月,眼淚溢滿眼眶。
泗州,那是她活過來的地方;也是身體中某些東西死去的地方。
如今留下她太多回憶的陰陵山、赤山都不再是大宋控制的所在,那無以言表的情緒,不知何時才能從她心中完全割裂。
心情不好,有的人喜歡找人述說,有的人喜歡吃吃喝喝,有的人大哭一場,有的人醉笑滄桑。
而青二十七喜歡走路,腳步不停,思維放空。
這個晚上也是這樣。
她獨自在夜色中靜靜的走了許久,才漸漸地緩過勁來。
不遠處有個女子,身著秋香色裙子,在這夜風中衣袖輕擺,袖間一朵梅,猶如仙子。
那是梅沁,她總是這麼神出鬼沒;可每一次出現,都會掀起風浪。
青二十七沒有停留,然而梅沁卻不讓青二十七假裝不識而過:“青姑娘以為隱身解語軒,能瞞得了誰?”
身形不滯,青二十七經過梅沁身邊,梅沁以袖掩口輕輕一咳,繼續說道:“既然瞞不過,何不談合作?汗青盟是個怪物,一己之力如何扳得過?”
青二十七不答。
梅沁又道:“如此自欺欺人,有何意義?”
青二十七依然不答。
她一直告訴自己:她的長相、地位都過於平凡渺小,人們不會輕易認出她,所以她改換身份生存不難。
她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自欺欺人?
不。
既然回到中原武林,她就等於選擇了回到過去,選擇了與過去相撞,她的身份當然不可能隱瞞多久。
在她的潛意識中,只有逼自己站到最害怕的地方,逼自己面對,才能讓成長來得更快一些。
至於觸碰的結果會是什麼樣?她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