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疽,一生都擺脫不了。
這是夢!不然大雨不會如風捲雲收,剎時停歇!
否則她又怎麼會在這無人經過的街頭無目的地遊走?
她全然忘記自己是怎麼從那地獄般的所在走開。
這是夢!
可為什麼她一直都走不出來?她走不出來……
這是夢!
前方……前方為什麼也有一個遊魂般的人?
青二十七猛然從似夢非夢的如真如幻的境地中驚醒過來。
這不是夢!剛才所見,也不是夢!
青二十七渾身緊繃,看向前面走著的那個人。
那個人棕色短褐,雙手握拳,一步一步,在她前方數丈,腳步沉重,旁若無人。彷彿每一步踏出,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這是……肖留白?
青二十七緊上幾步與他並肩,側目看他。
他的雙唇隱在銀色面具下,下巴的弧線依然堅毅。
然而他的目光從面具裡透出來,是迷茫和苦痛。
人是他殺的嗎?是的吧?——
他既然鐵血殺人,又何必故做憐憫?
或許是不喜歡青二十七探尋的注視,肖留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很用勁,青二十七不由自主地隨他身側而行,不能再看見他的臉他的眼神。
開始時有些不情願,漸漸地,她的心像是被放到一個未知的空間。
她什麼都不用想,腦海裡空白一片,她只是和他一起在空落落的暗夜街頭並肩而行。
雨後空氣清冷,民房裡偶爾傳來嬰兒夜啼的聲音、厚重的呼嚕聲、起夜時碰撞到桌椅的聲音;有婦人低嚀,男子的咒罵。
只要不死,世間萬事,有何不好?有何不美?
兩個蒙著面的人,從未有過一句交談,心底卻有了然的相惜。
這是不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青二十七不知道肖留白怎麼想她。
可對於她來說,在這個驚慌的夜裡,因為有了他的陪伴,也或者是因為陪伴了他,她還能感覺到絲絲溫暖。
這溫暖足於讓她撐到天明,令她有勇氣把手頭的事繼續下去。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結點,青二十七與肖留白走到街角。
他欠一欠身,她會意萬福,兩人轉身各自前行,彼此都沒有回頭。
開禧二年五月初七的《新聞》,有個小角落刊出了臨安城外十數乞丐斃命的訊息。
武林中沒有丐幫,這些無依無靠、舉目無親的人的死,看起來像是無聊殺手的一次遊戲。
當十天後的另一場莫名殺戮引起清鏡門和半袖門的注意時,這些乞丐之死才重新又再被抬上臺面來分析。
不過在開禧二年五月初七,雨後的又一個豔陽天,臨安的街頭巷尾被眾人熱烈地談論著的,依然是大宋閨中繡品拍賣會的風起雲湧。
投票時間有五天,今天過半。
漸漸地,有七幅作品從大批繡作中脫穎而出,並且與第二梯隊拉開了絕對的距離。
顯然,最終進入第二輪拍賣的作品就將從這七幅作品中選出。
按照規則,進入第二輪拍賣的只有五幅繡品,這代表必然有兩幅要被踢出第二輪。
人們既然預設韓史楊三家的女子穩操勝券,那麼這七進五的遊戲實際上是四進二。
第一輪競賽的繡品都未具名,理論上說,除了內部人員之外,無人知曉這七幅作品的作者分別是誰。
人們最多隻能從得票數的多少、和韓史楊三家小姐之前的刺繡風格上,大概地猜一猜。
但要將作品和作者一一準確對應,卻也沒人能打包票。
故而從開禧二年五月初七開始,對《秀麗江山》、《五子戲蓮蓬》、《法相莊嚴》、《喜上枝頭》、《孤石》、《牡丹國色》、《灞橋煙柳》這七幅繡作到底是誰人所作的猜測,在坊間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的高潮。
不,有一幅繡作不必猜。
因為向來不定期、無規律發行的《武林快報》跟在《新聞》後面,發起了特殊時期的每日簡報,它無視大宋閨中繡品拍賣會的規則,透露了《喜上枝頭》的作者正是橫跨官場與武林的周金鈴。
更可惡的是,《武林快報》還以《周氏之繡,武林之秀》為題,大肆為周金鈴拉票。
同時,分析了她的幾位對手,包括半隱半現的韓楊史三人,以及身份不明的另三者。言語間不乏明褒暗貶,捧高踩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