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夢境。
她夢見那個女人,夢見那個女人抱住她,唱歌給她聽,她唱的正是:
“獨夜無伴守燈下,清風對面吹。
十七八歲未出嫁,看著少年家。
果然標緻面肉白,誰家人子弟。
想要問伊驚歹勢,心內彈琵琶……”
…………
原來那個曲調是你教給我的麼?可是你的臉為什麼我都看不見?你為什麼一臉是血?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是有人撞門的聲音!。
那女人抱起小小的青二十七,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從後門便跑。
她們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遠,另外那個女人突然把她們往邊上一推,讓她們藏在一堆垃圾裡。
然後有人追來了。
另外那女人的身子飛了起來,像一片葉子飛在半空……
她們躲著沒出去。
抱著青二十七的女人捂住了青二十七的嘴,一滴一滴的眼淚掉在青二十七頭髮中……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
青二十七從夢魘中驚醒,是那送飯的少年。
少年急切地打著鐵門,他問:“喂,你沒死吧?”他的聲音中充滿了關心。
青二十七心中一暖,她想回應那少年卻發不出聲,她想要爬過去,卻挪不動分毫。
少年嘆了一口氣,說:“你若是沒力氣,敲一敲地,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青二十七輕輕地扣了扣地板,讓他放心。
少年不再說話,腳步聲漸漸地去了。
似夢非夢。
青二十七忍不住微微地笑。不知被誰驅使一般,嘶啞地喚了一聲:“小哥哥……”
小哥哥?小哥哥?!
她驀地想起了什麼,卻又不敢置信。
她趴在地上,繼續地養氣力,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才醒,又吃了那少年送來的飯菜,總算緩了過來。
青二十七重新審視這空蕩蕩的青磚牢房,往其中一處敲了敲,又往另一處敲了敲——如此試了一試,終是發現了聲音特別之處。
“空空……”這代表了牆後中空,有一個洞。
這洞,也許通向外界?
青二十七的心呯呯直跳,她用指甲去摳磚縫。
果然,那磚與磚咬合並不緊密,且是用麵粉糊住的,她一摳,那麵粉就颯颯地往下掉。
很快地,青二十七便挖了一塊磚下來,看見後面那幽幽的洞。
一陣風從那裡吹過來,這說明這洞穴不管通向何處,但一定是通往外界的。
青二十七冷笑起來。
她又俯下身,去找貼近地面的某處牆縫。果然,有一處縫隙很大。
她用青竹簪往縫隙中一挑,挑出一卷紙來。
不必把紙展開,她也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一篇文字一幅圖。
圖自然是如何從這洞穴逃離牢房的路線圖。
而那文字,記載著曾經也在這個牢房住過的人的經歷:他在這裡住過七年之久。並以七年之力,悄悄地挖了這個洞穴。
如果青二十七沒記錯的話,此人是個侏儒,所以挖的洞口並不大,僅能容他自己透過。
他說除他以外,大概無人能逃離此地了。
他在自賞自傷之餘留下此文,就是想讓後人知曉,他的憑空消失,並非靈異事件。
若是運氣到了、又有足夠的毅力和智慧,也可以和命運一較長短。
青二十七背靠在牆上,眼淚早已流乾,可此刻,兩行淚卻在虛幻中流了下來:這是一場大夢麼,她的開禧二年?
可為什麼,她現在想起來的一切,才更像一個夢?
夢。一個夢。
因為唯有夢,才會如此虛幻,才會如此,細節清晰,而主幹模糊。唯有夢,才會如此跳躍、沒有邏輯,串不成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