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維梓聽青二十七那句話,低頭想了許久。
青二十七亦不語許久。
而後桑維梓問:“二十七,你……不恨我了麼?”
青二十七笑了笑,不想回答她這問題:“你為什麼要保我這麼多年?你最早發現我的時候,是在哪裡是什麼樣的情境?”
桑維梓迅速地把情緒收好,眼神清明:“這是他要你問的,還是你要問的?”
青二十七:“十六姐。我希望以後我們之間再也不要談到他了。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他人無關。”
桑維梓眉目微顫,將當年之事緩緩道來:
那一年在川中,畢再遇沒有給她任何準數,於是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回到夜的身邊。
她是他二人較量的質子,她心裡有他亦有他。
這麼多年的歲月,哪個他在心裡更重?到底她是在為哪個他做事、為哪個他考慮得更多?……
這三人怪圈,青二十七都替她累。
迴歸汗青盟的路上,桑維梓遭遇異相。大地抖動,地表裂開,大片的紅泥從山上傾洩而下,堵住了河口,水漫上來漫上來,山川中無端端地升起一面湖。
她在天搖地動中度過一夜,天明時,沿雨水衝出的河流而行。
“就在那裡,我看到你。四五歲的女童,一身的水,一身的泥。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眉尖緊皺,好似受了極大的驚嚇。”
扎著兩個鬏鬏的女童,短衣短裙,若非桑維梓已經知道畢再遇和夜的真實來歷,她肯定只會對這女童莫名其妙的打扮感到奇怪。
但她是桑維梓,是青十六。
一看到女童的打扮,她便想起了他們告訴她的一切;這個女童,很像他們敘述中的“那個世界”的人。
時空機只帶了他們過來,那麼這昏迷的女童又是從何而來?
會不會是另一個時空通道開啟,將女童送來這個世界?
他們的領袖曾經答應那兩個男人,將派人接他們回到他們的世界,難道,他們回去的關鍵就在這女童身上?
桑維梓迅速做出判斷,救醒被溺暈了的青二十七。
可惜青二十七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把青二十七養在一家農戶。
等青二十七的頭髮長長,等青二十七漸漸地習慣在這時空生活。
然後她才把青二十七接走,養在汗青盟中,對誰也沒說青二十七的真實來歷。
直到青二十七做錯事,惹得夜起了殺機。
河水嘩嘩地流,青二十七聽桑維梓說完往事,無限唏噓。
命與命相連,情與情交織。
她恨自己無法割裂這一切。
然後她縱身一跳,躍入河中。
春水猶寒。
青二十七縱身而入,如刀的冰涼沒過頭頂,叫她渾身一抖。
在鏡湖水寨時,她曾經做過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從浴桶中游到廣闊的水域。她的頭髮在水底散開,纏住她的頭她的臉。
她想要呼吸,可吸進來的全是水,無處不在的水從口鼻湧進,喉嚨像被死死掐住,肺裡像要被水壓擠得爆開來……
那只是個夢麼?但眼前豁然開朗的明亮又是什麼?
青二十七不住地掙扎,不住掙扎,可掙扎是有用的麼?
她在水底徒然地無聲哭喊,眼睛睜不開,身體被水流推動……
應該並沒有多長的時間,可她卻像已經熬過了一輩子。
終於,意識不再,她不再掙扎,靜靜地往水裡沉,往水裡沉……
…………
肺裡的空氣用盡,青二十七拍打河水,探出頭來咳嗽不止。
水從頭髮淌到眼睛裡,她澀澀地看出去,看見桑維梓在岸邊神色複雜的臉。
“重來一次”。
她想用重來一次的方法,強迫自己想起過往。
但是,真實溺水、死境求生與主動地潛入何其不同!
她捨不得以此命一拼,如何尋得真諦?
桑維梓輕輕地搖了搖頭。她曾經與夜設了一個局來令青二十七想起一些事。
他們成功了,而青二十七失敗了。
原來,青二十七能騙人也常被騙,可是她騙不了的人,是自己。
初春寒水漸徹骨,青二十七抬起頭,點點的雨打在臉上。
灰濛濛的天色灰濛濛的山色,她該怎麼辦?
桑維梓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