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山野雲霧瀰漫,蟲鳴鳥叫。 李嬤嬤爬完寺廟的一百零八級臺階,本就徹夜趕路而疲憊的臉更顯蒼白,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片刻也不敢停地往老夫人所住廂房去。 寺廟鐘聲悠揚,許老夫人同孫女正在唸早經,劉氏身邊的李嬤嬤忽然闖進來,令她眉頭緊皺,手中轉動的佛珠堪堪停住。 “佛門清淨之地,怎能如此不懂規矩。”許老夫人神色嚴肅,轉身瞧見李嬤嬤跪地,面容憔悴,雙眼通紅。 “老夫人!四姑娘!大公子快不行了!老奴特來接老夫人四姑娘回府,去見,見一見大公子。”說著眼淚落下來,恰到好處。 許老人沉著臉問:“凜兒發生了何事?” 年僅八歲的許玉冉沉不住氣,焦急道:“兄長怎的了?” “大公子落了湖受了寒,反覆高熱,大夫說再這般下去恐有生命之危。”李嬤嬤抹一把淚道,“大公子嘴裡一直唸叨著祖母,老奴馬不停蹄趕來,求老夫人四姑娘回府望大公子一眼。” 許之凜乃許府嫡子,出生時老夫人是第一個抱的,名也是老夫人取的,是老夫人的心頭寶。 如今聽到生命垂危,老夫人身子晃了晃,當機立斷要回府,邊走邊道:“凜兒不是會水嗎?為何落湖?李嬤嬤,邊走邊與我細細道來。” “是。” 許老夫人帶著許玉冉一道回了府,半路上,李嬤嬤不得休息,將府裡最近一段時日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容氏抬為平妻後如何目中無人,不將老爺夫人放在眼裡;許秧秧又是如何仗勢欺人,給二姑娘三姑娘院裡送餿食物,毀了二姑娘的箏,推大公子下青蓮湖。 大將軍府的人又是如何折辱許府,派兵圍了不說,甚至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容大將軍先是鞭打了大姑娘,又是慫恿容氏和離,到殿前告御狀,害得老爺被杖責十五,罰俸一年,如今府裡的日子過得緊巴巴。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咱們府裡近段時間好生不太平,個個生了病,老爺臥病在榻,大姑娘身子剛好,大公子又病倒。月初府裡個個染了紅疹病,大半月才好。”李嬤嬤抬頭露出一點脖頸,“老夫人,四姑娘,你們瞧,紅疹印子還在呢,不過老夫人四姑娘放心,大夫說紅疹敗了,不會傳染。” 許老夫越聽越皺眉。 許玉冉也憂心道:“母親可有事?” 李嬤嬤:“夫人倒是沒什麼大事,只是老爺受傷,大姑娘也受傷,大公子又病了,整日鬱鬱寡歡,飯也吃不上幾口,消瘦得厲害,老奴瞧著心疼啊,可老奴幫襯不上什麼。” 許玉冉:“那吃些好的呀。” 李嬤嬤嘆息一聲:“府中中饋由二夫人掌管,二夫人說老爺罰俸一年,得節省些,每個院子都縮衣節食,雖說已入春,初春還是冷的,院裡沒什麼炭火,都在生生熬著。” “二孃應當不是這樣的人啊。”許玉冉小聲嘀咕一句,想起自己在府裡時見到的容姨娘和五妹分明是最為良善的,才容易讓府裡的人欺。 心地良善的人,哪怕恢復心智,也不可能變得如此壞的。 若是因為報復,那報復二姐三姐便可,她的印象裡,長姐和兄長雖說不照顧她們,卻也未曾欺負過她們。 許玉冉想不明白,看向手中還捻著佛珠的祖母。 祖母嚴肅著一張臉道:“容氏和許秧秧像是故意為之,為和離?” 李嬤嬤沉默以對,當是預設。 …… 許府。 管事在許老夫人的馬車進城門時就收到信了,趕忙去向主母劉氏稟報,劉氏點頭後拿出一顆藥丸給兒子喂下去。 這是她特地找宮裡退下來的老御醫拿的藥,宮裡的娘娘們為獲寵,什麼病沒裝過。 負責給宮裡娘娘們看病的御醫,哪個身上沒有點稀奇古怪的藥。 許之凜聽話吃下去,過一會頭變得昏昏沉沉,卻又還保持著意識,自己看不見的面頰,血色漸退,變得蒼白。 咳嗽就得由自己來裝。 “夫人!大公子!老夫人和四姑娘回來了!”屋外傳來李嬤嬤高呼的聲,在同他們傳遞資訊。 許之凜邊咳嗽邊躺好。 劉氏替兒子掩好被角,轉頭看向女兒,提醒她身旁的婢女:“攙扶著點,歌兒身子尚未好全。” 許玉歌頂著面若桃花般的妝容,與母親對視一眼,母女倆心照不宣地交換眼神。 “凜兒。”許老夫人的聲音伴著腳步聲匆匆而來。 許老夫人徑直往長孫的床前去,一看人臉色蒼白,在她的呼喚下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皮重得似乎掀也掀不開。 “祖母……”喊完咳嗽一聲接著一聲來,咳得人心驚。 “凜兒啊。” “祖母,祖母……” 許老夫人抓住孫兒抬起的手,焦心地道:“祖母在這,凜兒,祖母在,手怎的這般冰涼!” 她連忙把孫兒的手蓋進被褥裡。 “兄長。”許玉冉也上前去,小臉蛋皺在一塊,“大夫呢?”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