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南來,掠我州縣,虐我百姓,兵鋒直抵畿輔,此亙古未有之奇恥大辱也。故朕決意臥薪嚐膽、整軍經武,豈有懼謀刺而遠天下之理?王者視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內,皆朕赤子,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衛之士亦加猜忌乎?”
貞觀元年十二月,奉命出使突厥的鴻鸕寺少卿鄭元壽回到長安,上表曰:“突厥之興盛,以羊馬牲畜為標誌。今突厥民飢畜瘦,此將亡之兆也。其內外離怨,諸部多叛,兵漸弱,臣算其敗亡,不出三載……”
貞觀二年元月初一,貞觀皇帝李世民免去了一年一度的年筵,開承天門放百官入太極宮,在太極殿公議突厥事。太上皇李淵也意外地參與了此次朝會。
在朝會上,群臣紛紛上奏請擊突厥,趙國公尚書右僕射長孫無忌獨持異議,他道:“貞觀元年之前,突厥歲歲犯塞,而朝廷未長出兵懲之;而貞觀元年,突厥未犯塞,如此棄信勞民,非王者之師所為也。如此蠻夷之族再不信朝廷,則突厥雖滅,邊塞難安也……”
李世民斟酌再三,在請示了太上皇李淵之後下敕:“朕與突厥方盟誓不久,而即背約為失信,乘人之危而發大兵征討為不仁;此時行天罰,雖勝亦非武。縱使其六畜皆亡,諸族皆叛,亦不可攻;非待其有罪,朕不罰也……”
事後群臣議論紛紛,一致以為皇帝之所以決定不在這個時候發兵,政治考慮明顯多於軍事考慮。一者長孫無忌所言確實是謀國之言,二者朝廷此刻的軍事準備確實還不夠充裕。皇帝關注的不僅僅是一個突厥,而是周邊大大小小十幾個夷邦,大唐若要一一蕩平這些外族,消耗必大,這與皇帝偃武修文的本意背道而馳。要賓服四夷,德化懷柔的手段是不可或缺的,要保證這樣的手段能夠有效,就必須注意維護軍事行動背後的道義基礎。
儘管李世民沒有趁此時機發兵平滅突厥,但相應的軍事行動卻一步緊似一步。貞觀二年,趁突厥內亂之機,唐廷以霍國公柴紹為元帥,以右驍騎大將軍薛萬均為副元帥,發馬步軍八萬奇襲朔方,僅半月時間便迫使梁師都麾下大將軍李萬寶來降。隨後薛萬均率萬騎迂迴統萬城,抄了梁師都的後路,也切斷了突厥大軍南援的必爭之道。柴紹則率唐軍主力包圍朔方城,圍城二十餘日,梁師都外援斷絕,為部將所殺,朔方遂破。
貞觀二年年末,突利可汗領地內薛延陀、回紇兩部落反,突利出兵平叛,反為所敗,單騎逃往頡利牙廷請兵。不料頡利竟將其關押十數日,並加以撻責。自此冒合神離的兩位可汗終於公開決裂。突利後來回到自己的領地後,當即便斬了頡利的使者,其後頡利數次向其徵兵,突利均不加理睬,卻暗中向唐廷上表,表示願意歸附。
貞觀三年八月,代州都督張公謹上表言突厥之可勝,表曰:“頡利縱慾逞暴,誅忠良,暱奸佞,一也。薛延陀等諸部皆叛,二也。突利、拓設、欲谷設皆得罪,無所自容,三也。塞北霜早,餱糧乏絕,四也。頡利疏其族類,親委諸胡,胡人反覆,大軍一臨,必生內變,五也,華人入北,其眾甚多,比聞所在嘯聚,保據山險,大軍出塞,自然響應,六也”。
九月初一,貞觀皇帝釋出任命敕,以南陽郡公兵部尚書李靖為河西道行軍總管,以代州都督張公謹為行軍副總管,發大兵五萬征討突厥,此次抽調的是在洛陽集訓多年身經百戰的玄甲軍,其鋒銳彪悍,天下莫有能抗。仗打到九月,頡利麾下九名俟斤率三千騎來降,十月,拔野古、僕骨、同羅、奚酋長等部落紛紛來降,進擊頡利的外圍障礙基本上被掃清。
十一月,頡利以大唐背約為藉口,發兵進犯河西,肅州、甘州兩地守軍在劉弘基節度之下鏖戰月餘,終於擊破了來犯之敵。至此,突厥牙廷的影響力被壓縮在定襄郡周圍不大的一片地域內,來自大唐西面、西北、北面等幾個方向的軍事威脅均被消除,與突厥決戰的時機終於成熟了。
貞觀三年十一月十四,李世民在東宮顯德殿設中朝,向文武百官宣示頡利十大罪狀,當即任命幷州都督李世勣為東路行軍總管,左驍騎大將軍薛萬均為副總管,率幷州軍八萬北渡滹沱河,經博陵、雁門、馬邑三郡進擊襄平;兵部尚書檢校中書令李靖為西路軍行軍總管,霍國公柴紹為副總管,率六萬精兵由靈州出塞,經朔方、榆林向襄平方向進擊。東西兩路大軍共計十四萬人馬,都是從大唐軍中精選出來征戰多年經驗豐富的老兵。為保障此次軍事行動的後勤糧秣,李世民下敕由尚書右僕射杜如晦領銜組建了北征行臺,專辦大軍糧秣供給事宜,尚書省戶部自尚書以下堂官、兵部自侍郎以下堂官、中書省兵房舍人、門下省兵科給事中均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