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義。”
見他快要走出園子,王神愛終究輕輕的喊了聲,但謝靈運似乎沒有聽見,腳步未停。
她的美臉上閃過苦惱之色,雖然不以太子妃自居,可她從小也是大族之女、公主女兒,自有一股高貴尊嚴,壓抑著心中的哀求,不知何時起,她不想再在他面前顯露自己的柔弱。
“……”她追出了亭子,卻沒有再喊一聲,忽然氣苦的跺了跺腳,轉身過去奔向池塘……
奔到池塘邊又停住,到底是不想死的,心扉隱約還有一絲希冀。她望著這池塘荷蓮柳絮飄的美景,卻全然入不了眼,心頭翻滾的皆是之前在街上,謝公義和眾女親暱歡笑的一幕幕,越想越是生氣,越想越是悲切
她這個神愛客不愛的已嫁女子,又算得上是誰呢?
想了不知多久,已是清淚流落雪腮,王神愛看看旁邊,突然彎身拾起地上一塊圓石,發怒的投向塘中,噗通的一聲巨響,塘水飛濺,頓時嚇得塘邊柳樹的幾隻禽鳥驚叫的飛走,她看了,不由哽咽更重:“走,都走吧……”
這時候,後面驟然生起一聲似笑似嘆的呵呵,分明是他的聲音,她立時心如鹿撞,又是大驚,又抑不住的歡喜
果然,一陣腳步聲傳來,他笑說道:“別砸它們,它們是無辜的,要砸就砸我。”
王神愛連忙斂了斂雙眸的淚水,又擦掉臉上的淚,故作平靜的轉過身,“為什麼又要回來?”
“我一直沒走。”謝靈運一笑,指了指後面幾近於園口的一塊假山大石,笑道:“只是藏在暗處偷偷看著,沒想到你力氣挺大,入木三分可否?”
王神愛唰的面紅耳赤,微微圓瞪杏目,剛才自己的言行舉止,著急、生氣、哀怨,都被他看到了
她想以堅強示人,到頭來又被他看破,這種感覺比起讓海棠幻化成她的樣貌去與他……之事,更加羞人……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嬌憨樣子,謝靈運不禁滿心憐意,就問道:“太子現在情況如何了?”
“你”王神愛聞言雙眸又是一紅,淚珠就霎霎的落下,悽聲道:“有勞你掛心了,太子很好,還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無知無覺,永遠是個兩歲小孩。”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謝靈運想收回這句話,收不回只好又問:“海棠呢,這次有來金陵嗎?”
王神愛的清淚落得更快,仙容生寒:“海棠不是我的侍婢,她來金陵就不知哪去了……你就不能問我一句嗎,不能問我過得好不好嗎?”
謝靈運失笑,也覺得自己腦子進水,和她相處之時,總會有這種感覺,就問道:“神愛,闊別大半載,你可還好?”
“不好。”王神愛雖說不好,卻也滿意了,眸光流露著羨慕:“聽聞你去了嶺南,去了很多地方……”
知道她想聽聽他的故事,謝靈運正想給她慢慢講述,但看著她的咽淚微笑,感受到一股深深的哀傷,相比上次,她的身形更為纖弱,依然三句話裡兩句是自憐自傷,大概每天都活得煎熬。
給她講了又如何,她還不是會想“真好,可惜我不能去,我永遠不可能去”,他認真的道:“既然你這麼痛苦,這個太子妃就不當了京城也不回了,又能怎麼的?”
王神愛雙眸一亮,那一剎那明亮得噬人,但隨即又黯淡下來,搖搖頭……
“哎”謝靈運沒好氣的一聲,道:“你也是修士,很清楚各種神仙本領的,為什麼甘心被這些世俗規矩所困?”
王神愛聽明白他的意思,沉默半晌,忽然道:“我向謝忠打聽過,你是去了蓬萊,助蓬萊拒擊東海龍宮,然後北府兵也去了,是嗎?”
謝靈運點點頭,王神愛問道:“如果北府兵沒有出現,會是什麼結果?”他一怔,她繼續道:“我不當這個太子妃,會有十個百個謝忠攔著我,整個北府攔著我,整個朝廷攔著我,你能敵過他們嗎?”謝靈運深吸一口氣,“暫時還不能。”
“規矩是世俗的還是上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制定了它,誰維護著它。”
王神愛此時恬靜如水,有著過了少女懵懂的成熟,望著那欲靜而風不止的柳絮,喃喃說著話兒。
“而制定和維護‘王神愛是太子妃,這一條規矩的,是掌控著天下修門的朝廷,是王、謝、庾、桓、殷、郗、袁、蕭、何……這些掌控朝廷的家族門閥,它們即是中土,它們的力量,你我都無法對抗。”
“你以為每個人都能去仙界嗎?多少年才出一個許祖?五百年?一千年?修行勞碌一生,也不過是在人間蹉跎而已。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