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放在自己的房間裡,架上零
零落落的幾十本書,大半是父親買回來叫我念的。
每天黃昏,父親與我坐在藤椅上,面前攤著《古文觀止》,他先給我講解,再
命我背誦,奇怪的是,沒有同學競爭的壓力,我也領悟得快得多,父親只管教古文
,小說隨我自己看。
英文方面,我記得父親給我念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是奧。亨利寫的《浮華世界
》,後來又給我買了《小婦人》、《小男兒》這些故事書,後來不知為了什麼,母
親每一次上街,都會帶英文的漫畫故事給我看,有對話、有圖片,非常有趣而淺近
,如《李伯大夢》、《渴睡鄉的故事》(中文叫《無頭騎士》嗎?)、《愛麗絲漫
遊仙境》、《灰姑娘》這些在中文早已看過的書,又同英文一面學一面看,英文就
慢慢的會了。
真的休學在家,我出門去的興趣也減少了,那時很多同年齡的孩子們不上學,
去混太保太妹,我卻是不混的,一直到今天,我仍是個內心深愛孤靜而不太合群的
人。
每一次上街,只要母親同意,我總是拿了錢去買書,因為向書店借書這件事情
,已不能滿足我的求知慾了。一本好書,以前是當故事看,後來覺著不對,因為年
齡不同了,同樣一本書每再看看,領悟的又是一番境界,所以買書回來放在架上,
想起來時再反覆的去回看它們,竟成了我少年時代大半消磨時間的方法。
因為天天跟書接近,它們不但在內容方面教育我,在外型方面,也吸引了我,
一個房間,書多了就會好看起來,這是很主觀的看法,我認定書是非常優雅美麗的
東西,用它來裝飾房間,再合適不過。
竹書架在一年後早已滿了,父親不聲不響又替我去當時的長沙街做了一個書櫥
,它真是非常的美麗,狹長輕巧,不佔地方,共有五層,上下兩個玻璃門可以關上
。
這一個書架,至今在我父母的家裡放著,也算是我的一件紀念品吧!
在我十五、六歲時,我成了十足的書奴,我的房間,別人踏不進腳,因為裡面
不但堆滿了我用來裝飾房間的破銅爛鐵,其他有很多的空間,無論是桌上、桌下、
床邊、地板上、衣櫥裡,全都塞滿了亂七八糟的書籍,在性質上,它們也很雜,分
不出一個類別來,總是文學的偏多了些。
臺灣的書買得不夠,又去香港方面買,香港買不滿足,又去日本方面買,從日
本那邊買的大半是美術方面的畫冊。
現在回想起來,我每年一度的壓歲錢和每週的零用,都是這麼送給了書店。
我的藏書,慢慢的在親戚朋友間迅了名聲,差不多年齡的人,開始跑來向我借
。
愛書的人,跟守財奴是一色一樣的,別人開口向我借書,我便心痛欲死,千叮
萬嚀,請人早早歸還,可惜借書不還的人是太多了。
有一次,堂哥的學音樂的同學,叫做王國樑的,也跑來向我借書,我因跟二堂
哥懋良感情侏深,所以對他的同學也很大方,居然自己動手選了一大堆最愛的書給
國樑,記得拿了那麼多書,我們還用麻繩紮了起來,有到腰那麼高一小堆。
“國樑,看完可得快快還我哦!”我看他拎著我的幾十本書,又不放心的追了
出去。
國樑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守信用的人,當時他的家在板橋,書當然也放在板橋
。就有那麼不巧,書借了他,板橋淹了一次大水,我的書,沒有救出來。國樑羞得
不敢來見我,叫別人來道歉,我一聽到這個訊息,心痛得哭了起來,恨了他一場,
一直到他去了法國,都沒有理他。而今想不到因為那一批書債,半生都過去了,國
梁這個名字卻沒有淡忘,聽說前年國樑帶了法國太太回臺,不知還記不記得這一段
往事。我倒是很想念他呢。
其實水淹了我的幾十本書,倒給我做了一個狠心的了斷,以後誰來借書都不肯
了,再也不肯。
在這些借書人裡,也有例外的時候,我的朋友王恆,不但有借必還,他還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