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從不存在什麼真正的心如磐石。
也從不存在什麼絕對的冷血無情。
就如同眼前這個少年,在上,他是眾仙跪拜的北鯤屍尊。在人間,他是人見人怕的先生。
但回到這個村子,回到這個老男人身邊,他只是黃魚。
只是這個饒兒子!
只是那個大三學生,只是那個任性的畜生,只是那個時後扛在肩膀上,馱在脖子上的寶貝。
他不能給黃魚整個世界,但他的世界,已經全部給了黃魚。
黃魚緩緩走上前,輕輕喊了聲:“爸。”
那男人如同中了定身咒,一下子定住了。
三年了!
三年來,這子第一次喊爸。
他沒有轉身。
他害怕讓那個畜生看到渾濁昏花的老眼裡有淚痕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
生活折磨了他一輩子,都沒能讓他流一滴眼淚,現在怎麼能這麼沒出息?
他更害怕自己臉上全是灰塵,眼淚淌過,肯定會很醜。就好像電視裡那種什麼煙燻妝,哭花了太丟人了。
他冷哼一聲,倔強道:“沒你這個兒子。”
那少年昔日何等風光啊。
不上,即便在人間,也是榮耀無限。
驚龍寺指鹿為馬,上百古武強者,跪呼師。
一言雷來,斬妖除魔,有尤物雛鳳,為奴為婢。
卿虎山白水湖,有御劍而行的師行禮,有千年殭屍王跪地。
冷臉冷言,一群億萬富豪爭先恐後送錢送禮。
腳踏火龍,水漫驚龍寺,大浪滔……
從來都是別人跪他!
但今,他緩緩跪在這個蒼老,普通,沒大本事,誰都可以欺負的老男人面前。
他望著老人花白的頭髮,趴在地上,磕頭不起,一雙曾經滿是冷漠絕情的眼睛,此時此刻,早已淚眼婆娑:“爸,我錯了……”
老人動容,偷偷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回身罵道:“動不動就跪,動不動就哭,還是不是個男人?褲襠裡沒鳥了?起來!”
黃魚乖乖起身。
老人瞥著他,冷哼一聲:“眼淚擦乾淨!”
黃魚乖乖擦乾淨眼淚。
老容過來一支菸,自己從耳朵上取下半根,點著,把打火機扔給黃魚。
黃魚抽了一口,劣質煙氣入喉入肺,火燒火燎,沒忍,咳嗽個不停。
老人看在眼中,又哼了一聲:“煙都不會抽,還學人泡妞。能成才怪。那姑娘,吹了?”
黃魚點頭。
老人:“回來這麼早,放假了嗎?”
黃魚點頭。
老人:“敢逃課,打斷你的狗腿。”
黃魚滿頭冷汗:“爸,咱們回去吧。”
老人:“你先回吧,我還沒下工。”
黃魚:“爸,咱不幹了。我賺了些錢,不用幹這些活了。”
老人撇了撇嘴:“你一個學生,能賺多少錢?”
黃魚猶豫了一下,道:“嗯,挺多的。兩三百萬吧。”
他有一百多個億。
劉強北等人三十多個億,司徒幼賣的那顆四道丹紋的築基丹,八十億。
但他沒敢這麼多。
知子莫若父。
黃魚太瞭解自己父親的性格了。
果然,老人眉頭擰成疙瘩,問道:“多少?”
黃魚:“兩……兩三百萬……”
老人掄起一塊磚頭就衝上來。
黃魚撒腿就跑。
老人在後面吼道:“你爺爺生前最常的一句話就是,橫財必屬不義!你個畜生,到底幹了什麼缺德事。是不是挖了人家的墓,倒賣了裡面的古董?看我不打死你個混賬東西。”
黃魚很無語。
尋思著如果現在跟他:爸,我其實有一百個億,並且我還是修仙者,能飛遁地。
不知道這老頭會不會覺得他瘋了,先打一頓,然後捆到精神病院去。即便不是如此,老頭也肯定會下暈過去。
看來想讓父母接受,不是一時半會的事,需要循序漸進。
黃魚不急,他有的是時間。
他改口道:“爸爸爸……別……我開玩笑的……我哪有那本事賺幾百萬啊。我這不是看你辛苦,剛回來,想讓你跟我一起回家嘛。”
好歹,老頭終於沒拗過黃魚,跟著一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