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國都,西宮增城二重殿。
驃騎將軍董重,朝服覲見。
“董卓何意?”董重四處遊說,董太皇焉能不知。故先有此問。
“回稟太皇,董太師言,願表我為大將軍。共掌朝政。”董卓如實相告:“並請二位太皇回京,垂簾稱制。”
“董卓先強求上公之位,今又自封丞相。執宰朝政,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如何肯分權與你?”董太皇嗤鼻一笑。
“這……”董重遂以心腹之言相告:“總好過客居北國,無權無勢。一無是處。”
見二宮太皇無語。
董重又道:“太師又言,天下公孫既為一家,天下董氏亦是一家。今董侯為帝,太皇親手養大,焉能棄之不顧。”
本以為董太皇必然心動。豈料竟無動於衷:“洛陽二宮,屢遭兵亂,血流不止。朕等既已出巡,此生當再無迴轉。”
董重又看竇太皇。
竇太皇柔聲言道:“長姐既有定論,小妹自當遵從。自先帝崩後,短短數載,已歷三帝。此非社稷之福。常聞今漢氣數已盡,幽冀之間,當出明主,三興炎漢。董驃騎若求一世富貴,何必捨近求遠。”
薊國大漢一藩,董重焉能不知。奈何自家人知自家事:“薊王寬法嚴律,明以照奸。薊國吏治之清明,世間罕見。然,想我非治世之能臣,亦非亂世之梟雄。且我董氏一門,更非薊王姻親。薊王三百子嗣,無一人出我家門。如何富貴?”
董太皇仍強辯道:“今日無門子(注①),焉知明日亦無哉?”
董重心領神會,又勸道:“滎陽君馬貴人,雖是太皇義女。然畢竟非血親。遠不如當今天子。故臣竊以為,董卓殿前遇刺,為求自保,唯行廢立。又恐為天下所指,尤其被薊王所惡。故欲與臣,共握權柄。以示公允。求請太皇回宮,亦為自保也。”
此言已頗為露骨。言下之意,義親終不比血親。且薊王三百子嗣,嫡長子封,必為新王。馬氏縱然生子,當分封於海外。遠水不解近渴。如何能保全董氏一門,榮華富貴。不如重返京城,共扶董侯為帝。如此,進退有據。成與不成,皆立於不敗之地。畢竟,董侯若禪位於薊王。薊王必善待前朝主臣。封為王侯,理所當然。
簾內二宮太皇,相視無言。
“既如此,驃騎可自去。且回董太師,朕等,尚無歸期。”
“喏。”董重怏怏不樂。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一事:“董太師還言,若薊王奉獻如舊,可併入勃海國。”
董太皇一聲冷笑:“董卓出手闊綽,然薊王如何作想,非朕能知。亦非朕所為。”
見此事亦袖手旁觀。董重不樂:“先帝《起居遺詔》,本就立貴子為帝。今太師撥亂反正,乃奉詔行事也。太皇如此行事,恐非先帝所願。”
輕扯董太皇衣袖,竇太皇答曰:“正因有《起居遺詔》,董卓方能苟且偷生。如若不然,薊王早回。”
“原來如此!”董重幡然醒悟:“莫非太皇已將先帝遺詔,明示薊王當面?”
“然也。”董太皇實言道:“先前,朕已六百里傳語薊王。言,董卓乃奉詔行事。故,薊國朝野,皆無聲。只需令董卓知曉,驃騎此去洛陽,便得大功一件。”
“謝太皇成全!”董重大喜。
“且自去。”董太皇言盡於此,頗多厭煩。
“喏!”董重欣喜若狂,焉能察覺。
待董重出殿,簾後董太皇一聲長嘆:“終歸利慾薰心,無人可免。”
“如董重所言,董侯為帝,亦是先帝夙願。董卓若知先帝有《起居遺詔》,當可安枕。”竇太皇勸道:“薊王只需將《起居遺詔》告知天下,董侯自當穩坐大位。如此,洛陽主臣皆無後顧之憂。”
“非憂董卓,乃憂你我。”董太皇遂以心事相告:“亦如董重所言,客居北國,非長久之計。你我姐妹,亦需早做打算。”
“不如同入司寒館,了此殘生。”竇太皇似有決斷。
“共入仙門?”董太皇眸生異彩:“此事可行。”
“當先告知王太妃。”竇太皇又道。
“可也。”董太皇似迫不及待。
反倒令竇太皇刮目相看:“先前難捨大富貴。如今為何棄如敝屣?”
“此一時,彼一時也。”董太皇眸中異色,一閃而逝。似有未盡之言。
話說。自知曉《起居遺詔》,已入薊王之手。董重遂打點行裝,輕車上洛。誠如二宮太皇所言。董卓知有此詔,足可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