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焉能不知!
去年上巳,曲水流觴。回城時,許攸擅作主張。矯令車騎營士,截殺董驃騎。若非得左中郎將呂布馳援。董重恐已死於非命。
“莫非,子遠欲截殺……”何苗表情已說明一切。
今時不同往日。車騎府早被陛下架空。手中兵權亦為西涼莽夫瓜分。便是有心殺賊,亦無力迴天。
“非將軍心中所想。”許攸一眼看破:“聞後將軍屯駐虎牢,扼守雄關。常出西涼鐵騎,抄掠關東。屢破豪強塢堡,得錢糧無數。堡中部曲私兵,皆為其裹挾入關。今恐不下五萬之眾。”
“五萬之眾!”何苗驚問:“後將軍意欲何為?”
“亂世至矣。”許攸意味深長:“兵精糧足,又坐鎮雄關。若洛陽生變,可疾馳京師,若南陽生變,亦可順下帝鄉。乃行作壁上觀,待價而沽也。”
“首鼠兩端。”何苗如何能不醒悟。
董卓扼守雄關,可進可退,能攻善守。抄掠關東豪強,既可積累軍功,又可囤積兵馬糧草。不斷壯大。待天下生變,西涼鐵騎崩乘而出。何愁不能撈得一場大富貴。果然兩全其美。
“誠如將軍所言。董卓其人,貪殘詭詐。非我忠良之輩。且素懷狼子野心,必不甘人下。今陛下看似獨掌朝廷,實為董卓等,西涼莽夫弄權。百官敢怒而不敢言。長此以往,內外雄職,皆為西州武人所據。專權濫殺,朝堂血洗。那時,便是陛下,亦恐難保。”話說,許子遠確有遠見。
“子遠計將安出?”何苗咬牙問道。
“只需如此如此……”許攸附耳言道。
“莫非是離間計。”何苗心領神會。
“然也。”許攸高深一笑。
將許攸之計,默記於心。何苗這便起身告辭:“時局波橘雲詭,還請子遠稍加忍耐。待事成,太后必有重賞。”
“恭送將軍。”許攸肅容下拜。
“子遠留步。”何苗自去不提。
待起身,許攸閉目嘆息:“天下即定,江山有主。”
正欲回舍,忽聞人聲。
“子遠先生在否?”
“足下何許人也?”見來人頗有儀容,許攸平揖相問。
“在下九江蔣幹。”正是門下主記蔣幹。
“可是薊王門下。”許攸不敢託大,急忙下階相見。
“正是。”蔣幹乃九江名士,與許攸頗多一見如故。
賓主落座,蔣幹先奉禮單。
許攸雙手接過,掃眼一看,一時心曠神怡。又暗中收攏心情,面色不變:“無功不受祿。(許)攸受之有愧。”
“先生無需見外。”蔣幹風輕雲淡:“區區薄禮,不成敬意。中丞來函。言,凡有所需,皆可告知在下。”
幕府中丞,乃是賈詡。許攸亦稱足智,如何能不領會。
“有勞足下。”許攸最後一絲擔心,煙消雲散。卻不知是孟德暗中相告,還是黨魁洩露天機。亦或是陳琳?
稍坐片刻,蔣幹這便告辭。
許攸起身相送。
不等回舍坐定,忙取禮單細看。一時眉開眼笑,手舞足蹈,喜不自禁。
薊國出手,何其闊綽。
“子遠,子遠。”來人正是陳琳。
“何事急迫?”許攸明知故問。
“薊王門下,門下……”陳琳面紅耳赤,舉止失儀。想必,亦得薊王重禮。
“門下書佐,今日送來重禮,作價十萬錢。”陳琳終把話說完。
“區區十萬錢,便令孔璋人前失儀乎?”
“你我之間,何必遮掩。”陳琳笑問:“子遠可得薊錢乎?”
“禮單在此。”許攸頗顯賣弄。
陳琳接過細看。稍後言道:“恐不下二十萬錢。”
許攸故作姿態:“錢財與我如浮雲。何必介懷。”
將禮單雙手奉還,陳琳訕笑道:“誠如子遠所言。我非愛財,只因禮出薊王門下。”
許攸輕輕頷首:“乃幕府中丞,賈文和授意。”
“莫非你我之事……”陳琳驚問。
“賈文和,計略無雙,算無遺策。”許攸笑道:“我等所謀,恐已悉知。”
“是福是禍。”陳琳追問。
“福禍相依,乃命數使然。常人又豈能知。”許攸敷衍了事。
見陳琳面露疑慮,又話鋒一轉:“然依我所料,當是好事一樁。”
“果然如此?”陳琳表情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