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謂“時勢造英雄”。
目睹袁紹意氣風發,曹操一聲暗歎。《衣帶詔》本因薊王而起。不料陰差陽錯,終為袁紹所用。外有宗王遙相呼應,內有黨魁暗中勾連。再借黨人之力,並衣帶同盟。
大事可成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曹操與眾人,依依惜別。
車駕前往東郭殖貨裡,金水湯館。
與此同時,幷州牧董卓,亦車駕回西園客堡,燕歸館棲身。
路上董卓顯得心事重重,便是心腹騎都尉李肅,亦不敢多言。以為時局窘迫,已勢如累卵。
轉入御道,忽聽開道騎士,高聲喝問:“後將軍車駕,誰人障道!”
便聽有人答曰:“在下並無惡意,乃奉命傳書後將軍當面。”
“何人攔路?”董卓推窗問道。
李肅隔簾答曰:“只說奉命傳書,未知出處。”
“且近前答話。”鋼絲網簾,刀劍無傷。單人匹馬,鬧市之中,焉能行刺。
“喏。”
饒是如此,騎士亦遍搜全身,引來相見。
“你是何人?”董卓居高下問。
“在下乃史家蒼頭(家奴),後將軍當記得。”
“哦?”董卓隔簾相看,這便醒悟:“乃道人史子眇家奴。”
“正是。”來人諂媚一笑。
“所為何來?”董卓甚是輕慢。
“乃奉主母之命,請後將軍移駕。”來人低聲言道:“手書在此,請後將軍過目。”
“不見。”一想那婦人煙視媚行,身懷六甲,董卓頗為厭煩。
“後將軍當見。”來人話音一變。
“意欲何為!”周遭護衛,齊齊抽刀喝問。
“在下並無惡意。”來人雙手高舉:“主母之命,不可違。”
見他竟不避刀兵,趨步近前,頗多膽氣。董卓稍有和緩,示意李肅:“權且接下。”
“喏。”李肅遂縱馬近前,將手書接過:“自去覆命!”
“謝將軍成全。”那人抱拳後退,轉身離去。
李肅察驗無誤,呈送董卓。
董卓掀簾取入,本欲隨手擲於榻上。又忽生好奇,索性拆開一觀。
書中筆記俊秀,卻非出婦人。待耐心看下,董卓陡然色變。待確認無誤,又低頭苦思。少頃,忽道:“停車。”
“將軍?”李肅不知何故。
“轉去史道人宅邸。”董卓言道。
“喏。”李肅這便傳令不提。
前車遂折返,領車隊轉往史道人宅邸。
自薊王身中奇術,沉睡不醒。史道人家中貴客,便絡繹不絕。來者非富則貴,皆為親眼一觀。觀者無不竊以為。今日之史道人,便是明日之薊王矣。
見史道人面如枯槁,骨瘦如柴。渾身長滿膿瘡蛆蟲,惡臭撲鼻。火燒刀割,全無知覺。
眾人紛紛嗟嘆,恐薊王亦如此這般。
趨炎附勢,一干人等,無奈轉投二戚門下。饒是二戚,亦各自壯膽。薊王難以轉圜,我等還有何懼哉。助長囂張氣焰。
如今重回,董卓以難免暗自嗟嘆。
史子眇家中,貴客雲集。近日雖略見稀少,卻也時有往來。左右鄰里,皆習以為常。後將軍車駕,列隊門前裡道。騎士下馬,據院門內外。確認無誤,李肅引董卓下車相見。
史子眇髮妻,濃妝豔抹,趕來相迎。
董卓冷眼喝問:“史子眇當真略有好轉?”
“如此大事,賤妾豈敢詐言。”史妻,盈盈下拜。
“速引某一見。”董卓氣勢不減。
“喏。”史妻這便起身,前方引路。
史子眇家中,董卓已來多次。內中格局,心知肚明。一路入後院閣樓。未及抵近,便覺惡臭撲面。
董卓並一眾心腹,掩鼻登樓。圍滿榻前。
掃眼一觀,仍是那幅悽慘。董卓問道:“如何轉圜?”
待話音落地,亦唯得迴音。
回頭再看,一眾虎狼之士,竟悉數倒地。人事不省。門窗無風自閉。榻上忽起喘息。
史子眇竟徐徐坐起。
渾身蛆蟲,紛落如雨。
“嗨!”董卓驚懼之下,奮然拔劍。箭步上前,擋胸直刺!
叮!
胸前雞皮枯骨,竟起金石之音。將利劍拒之門外。
史子眇徐徐睜眼:“後將軍,別來無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