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司空所言。陛下臨終之語,乃欲護二位皇子周全。亦防主少國疑,外戚弄權。”劉備斟酌言道:“只需,於國於家皆利好。誰人登基為帝,與孤而言,並無不同。”
“王上可有心大位否。”楊賜又問。
“親疏有別。”劉備言道:“孤雖出漢室,卻屬旁枝。陛下兄弟子嗣皆在,又豈能輪到孤王。”
如陛下立合肥侯,行嫁禍安國。此正值風口浪尖。若薊王篡位,董氏、何氏外戚、今漢宗室,文武百官,乃至餘下九州,必群起而攻之。黃巾逆亂尚未平息,禍亂再起。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番五次,玩命折騰。大漢國祚,焉能再續。
且,歸根結底。劉備亦無篡位之心。
“換言之,王上心中,新帝並無篤定之選。”楊賜已領悟。
“然也。”劉備輕輕頷首。
“若合肥侯為帝,王上能護二位皇子周全否。”楊賜乃大漢忠臣,自當奉陛下遺命。或許朝中老臣,皆有意立合肥侯為帝。更何況,陛下臨終託孤之言,已被薊王證實。君君臣臣,身為臣子,自當奉命而為。
“責無旁貸。”劉備擲地有聲。
“老臣告退。”既知薊王心意,心願已了。楊賜病體未愈,無法堅持,這便告退。
“送司空。”劉備起身送行。
目送楊賜出殿,賈詡進言道:“陛下彌留之際,只有遺言並無遺命。若策封合肥侯為新帝,皇后必不甘心。”
荀攸亦道:“合肥侯若承大位,董氏必興。合肥侯正妻,當為新後。何後及何氏外戚,必然削弱。此消彼長,眼看敗局已定,大將軍屠戶出身,或鋌而走險,放手一搏。”
“合肥侯可有子嗣。”劉備忽問。
“並無子嗣。”眸中精光一閃,賈詡脫口而出。
荀攸亦知劉備心意:“若如此,何氏或無異議。”
賈詡又言道:“此事若成,需得太后首肯。”
劉備從諫如流:“且去永安宮。”
“喏。”
薊王車駕出二崤城。為避人耳目,繞行東郭,自上東門入永安宮。覲見竇太后。
知薊王親臨,永安,宮門大開。長樂少府程璜,領一干人等,出宮相迎。
“老奴,拜見王上。”
“經年未見,老大人一切安好否。”劉備掀簾問道。
“稟王上。老奴身子骨雖一年不如一年,倒還勉強可用。”程璜媚笑。
“如此,甚好。”劉備欣然點頭。
車駕入宮。程璜一路小跑跟隨。竟面不紅,氣不喘。身強體健,何須言老。
再引劉備入殿。
“臣,劉備。叩見太后。”
“王上請起,賜座。”竇太后自遷出南宮雲臺,別居永安。既無人監視禁錮,又見竇氏一門復興。氣象為之一新。
“謝太后。”
待劉備落座,竇太后自簾後問道:“王上此來何事。”
“乃為新帝而來。”劉備答道:“陛下臨終託孤,欲立合肥侯為帝。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先帝無嗣,故立陛下為帝。合肥侯與陛下一母同胞,亦出河間。若陛下真有此意,朕並無異議。”竇太后答道。
“若立合肥侯為帝,皇后及大將軍,必不肯善罷甘休。聞合肥侯並無子嗣,繼位後,或可立皇長子為太子。”劉備言道。
“此乃兩全之策。”竇太后言道:“如此一來,皇后或可屈從。”
“若冊立皇長子為太子,‘史侯’便不宜養在宮外,亦不宜養在長秋宮中。”劉備遂道明心意:“太后乃陛下嫡母,皇子嫡祖母。若能撫養太子成人,乃大漢之幸也。”
“王上考慮周到。”竇太后自簾後言道:“‘史侯’年九歲。十載後,可長大成人。朕便以十年為期,王上以為如何。”
“臣,叩謝太后。”劉備肅容下拜。
待劉備起身,竇太后忽問:“王上可登大位乎。”
語既出竇太后之口,劉備亦不見外。這便灑然一笑:“天不我與。若強為,必傷天和。大亂初平,百廢待興。若此時還不知悲天憫人,收兵止戈,休養生息。擅自篡亂,妄動刀兵,乃至國祚不繼,社稷無存。罪在不赦,天必誅之。”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竇太后嘆息道:“王上深明大義,真乃社稷之福。”
天災人禍,減口二千餘萬。大漢如強弩之末,已奄奄一息。此時還不修養續命,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