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再往北,便是後世的豐寧壩上。位於燕山北麓和內蒙古高原南緣。地勢由東南向西北呈階梯狀增高,分壩下、接壩、壩上三重地貌。壩上草原秦代屬上谷郡,西漢屬上谷北境。時下盡是鮮卑之地。再往西,便是陰山餘脈,沽源壩上。
正如劉備所料。若鮮卑王庭果真沿陰山東移。必能碰到。
天氣漸漸轉涼,草木日漸枯黃。白檀城內卻一派熱火朝天景象。
交割了最新一批糧草,城中草料場、糧倉已堆滿。足夠六千精兵一年所需。
目送車隊返回盧龍塞,劉備站在橋樓上居高遠望,心生一絲忐忑。最近已無小股鮮卑南下,可見為了應對三路齊出的大漢騎兵,號稱控弦十萬的鮮卑,也不得不聚攏全部的戰力,與之抗衡。
所有人都把右北平郡,以及兩百年無人問津的盧龍塞拋之腦外。
東部鮮卑亦不見西來。顯然那位新任遼西太守,並非浪得虛名。與遼西烏桓王丘力居一起,將東部鮮卑牢牢拖住。廢檀石槐一臂。遼西烏桓王丘力居,眾五千餘落。比照八百餘落的右北平烏桓,遼西太守能輕鬆組建兩萬騎兵。戰力亦不遜於東部鮮卑。
十月末,雖未下雪,背陰的護城河面已結薄冰。
劉備整日練兵,面色如常。內心卻越發焦急。一日數次登臨譙樓,居高望北。城內設施早已修建完備。整日磨刀霍霍卻不見斥候返回。難道王庭遠遷漠北,沒有東來?
半夜,忽聽帳外騷動。
居於外帳的烏蓮拔刀起身,與心腹女衛護住帳門。卻聽帳外繡衣吏,沉聲稟報:“斥候有緊急軍情上報。”
獨臥內帳的劉備猛然起身:“速速帶到中軍帳。”
“喏!”
等劉備抵達中軍大帳,黃忠等將已然在列。
派出去的斥候,正單膝跪在帳前。見他身裹鮮卑皮袍,內襯樓桑甲冑。一路疾馳,正是順陽白毦。劉備這便問道:如何?
斥候抱拳道:回稟少主,我等在陰山腳下發現一座鮮卑大營。或是王庭所在。
劉備大喜:速取圖來。
斥候從懷中取圖呈上,由中軍侍衛接過,徐徐展開。
位置果在壩上。劉備細細看過,這便問道:此營有何不同?
白毦斥候答道:此營皆由帳篷高車從西遷來。篷車廣而闊。當中最大一輛,竟由兩排數十頭牛馬拉動。車上帳篷之大,堪比中軍大帳!
一座由數十頭牛馬拉動的巨型帳篷高車,多半是王庭所在。劉備重重握拳!待緩緩平復心情,這才環視帳中。
目光所及,諸將皆挺胸抬頭,威武雄壯。
劉取將令在手,來回踱步數次,口出將令:“烏延、烏蓮聽令!”
“末將在!”兩人同時抱拳出列。陣前無父子。劉備乃是陛下詔封的胡騎校尉,又是一軍主將。烏延‘汗魯王’王號乃是自封,故而自稱末將。
“領麾下精騎,陣前聽令。”
“喏!”兩人接令入列。
“徐榮、田岡聽令!”
“末將在!”兩人抱拳出列。
“領麾下鼉龍騎,陣前聽令。”
“喏!”
“呂衝。”
“末將在。”左右旗閣長,魏襲正駐守咽喉要衝盧龍塞,故而中軍大帳內,此時只剩呂衝。
“領繡衣吏、丹陽白毦、機關車隊,隨我出征。”
“喏!”
劉備又將目光投向站在右前的黃忠:“義父。”
“末將在。”黃忠穩穩出列。
“領弓弩、刀盾、長槍兵,固守城池,代行將令。抗命不遵者,可先斬後奏。”
“喏!”黃忠雙手接過帥印。
此去皆是騎兵、車輛。吊橋緩緩落下,徐榮、田岡一馬當先,領五百鼉龍騎呼嘯而出。烏延、烏蓮並駕齊驅,各領麾下突騎衝出城池。劉備親率五百白毦精騎居中。呂衝領三十繡衣吏,護十幾輛機關馬車居後。
斥候前方引路。三千精騎呼嘯而去。
月朗星稀,夜風四起。眼前沒有燈火,只有天光。恰逢大旱,野地頹廢而堅硬。月光似華,夜雖深,周遭景色卻依稀可見。
一路皆是乾旱野地,路遇水流也皆孱弱細小。並無天塹攔路。夜行也無妨。
任憑冷風呼嘯,卻吹不散劉備滿腔躁動的火焰。
苦守兩月,只為今夜。
黎明時分,馬蹄聲忽沉悶鬆軟。綿延如簇的山林全然不見,身下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