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桑學壇。
圓樓高闊。自能俯瞰街巷。馬賊夜襲時,樓桑學子亦紛紛挑窗窺視。
廝殺場面,無不震驚。許多膽小者,兩股顫顫乃至失禁,都全然不知。
北海一龍心中更是翻起滔天巨浪。平日裡邑門敞開,廣迎四面八方客,富庶繁華,悠然自得,流連忘返,熏熏然不覺自醉。猶如人間仙境的樓桑邑,竟有如此恐怖之獠牙!
那些平日裡樂樂呵呵,嬉笑怒罵好似鄰家兄弟的樓桑部曲,竟手起刀落,殺人如麻!
尤其是白毦精卒。竟能一肩頂翻胡馬!
堪稱、堪稱、堪稱……
“虎狼之士。”管寧一語中的。
“我只想問,少君侯又殺賊幾何?”問話的是華歆。
管寧這便領悟:“或也有千人。”
“能封鄉侯否?”邴原又問。
“上次誅千餘賊寇,乃復亭侯。今雖又殺賊千餘,恐不足以進爵鄉侯。”管寧想了想道。
“此次不同。據說入侵樓桑者,乃是鮮卑胡騎。”華歆卻有不同看法:“近年來,鮮卑屢寇邊郡,守軍敗多勝少,鮮有勝績。聽聞今冬鮮卑數路併發,抄掠幽、並二州。邊郡皆無取勝訊息傳來,唯有少君侯剪滅胡虜千騎。兩相比較,可為大功一件否?”
邴原欣然點頭:“子魚言之有理!”
管寧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
見好友欲言又止,邴原便追問道:“幼安因何不語?”
“邊郡皆敗,唯少君侯獨勝。是喜是憂?”管寧言道。
“這……”兩人皆不語。
劉備雖未參與廝殺,卻無時無刻不與部曲家將同仇敵愾。精力耗損,頗為疲憊。歸家後向母親報過平安,倒頭便睡。
翌日清晨,劉備被公孫氏喚醒。
原來,一夜無眠的閻柔一大早就到了府上。劉備知他心憂幼弟,這便急急忙起身。交待諸事後,和他同乘復爵時御賜安車,在黃忠和一眾白毦精卒的護衛下,前往縣中。
列侯安車,自有威儀。路上車馬紛紛避讓。城門守衛也不敢多問,這便放入城中。
劉備沒去縣治,直奔馬市。
馬市本已閉市。舉目四望,帳篷仍在。
果不出所料。
馬市看門人亦不敢多問,這便開啟市門,請少君侯入內。
駟馬安車將將停穩,不等劉備來扶,閻柔就跳下馬車。白毦衛紛紛下馬,抽刀在手,將帳篷團團圍住。
待黃忠挑開厚厚的門簾,便有悠揚琴聲伴著馬奶香味一同溢位。
劉備側眼一看。胡商正端坐帳中,自顧自的彈著胡琴。
站在門口,耐著性子聽他一曲彈完,這便輕輕鼓掌。
“琴聲忽而高亢,原是貴客盈門。”胡商笑著起身,衝劉備鞠躬行胡禮。
劉備這便平揖回禮:“聞琴聲悠揚婉轉,多有思歸之情。廄中無馬可賣,馬市也已關門閉市,閣下為何還滯留漢土?”
胡商笑道:“奉主人之命,只為見少君侯一面。”
劉備暗鬆一口氣。果然被他料中了。
見閻柔急切難安,劉備這便直言相告:“閻柔,令弟便在他手。”
“他?”閻柔的驚訝全在臉上:“我與他無冤無仇,且從未相識,為何幼弟會在他手中?”
劉備嘆了口氣:“還是讓他來說吧。”
胡商這便放下胡琴,將眾人請入帳內。又命老奴送上胡餅糕餅,待眾人坐定,這便娓娓道來:“一切還需從少君侯北上販馬開始……”
正如閻柔曾告訴劉備的那樣,幽州馬市,皆被三郡烏桓包攬。
涿縣馬市胡商,便是上谷烏桓王難樓的人。但凡是涿郡北上販馬的行商,也多去上谷郡與烏桓王難樓交易馬匹,不會去尋其他賣家。這是涿郡約定俗成的通例。可惜劉備不知。因涿縣馬價奇高,恰逢樓桑大建,財力有限。劉備便跨海遠赴右北平郡,找右北平烏桓王烏延販馬。
烏延亦想新闢銷路,廣開財源。便和劉備擊掌為誓,又令其妹烏蓮常駐樓桑,督促販馬諸事。蘇雙和張世平更是販回大群馬匹,在邑中販賣。同等馬匹,價格卻比馬市便宜。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右北平烏桓王插手涿縣馬市,惹得上谷烏桓王不滿。這便誘之以利,驅使雜胡馬賊遠赴樓桑。所求,無非是想給劉備一個慘痛的教訓,能滅了邑中馬場方才解恨。
至於想教訓到何種程度,現實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