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家國天下”,與後世皇朝“家天下”,一字之差,雲泥之別。切記,切記。
分封與郡縣,兩種制度,雙軌並存,唯大漢絕無僅有。
換言之。一朝兩制,二千年前,華夏先輩,早有先例。後世胡人,何必稀奇。
先前少帝遍數薊王家產。若薊王在場,定會欣然一笑:陛下少數了樓桑老宅一座。想我薊王,便是如此磊落。
五溪蠻王子沙摩柯,並融漓公子,領一眾嘍羅,整日混跡於海市。遍嘗天下美味,看遍四海奇珍。花錢如流水。吃喝玩樂,衣食住行。海市應有盡有。足不出市,坐享薊國一切便利。
蠻人尚且如此。更何況當地民眾。海市每到一地,人山人海,便如同過節一般。
這日清晨。
忽聽海市歡呼雀躍。眾人急忙衝上甲板。只見一艘巨船,徐徐入港。船之大,便是海市旗船,亦無法相比。
沙摩柯急忙請教:“此船何名?”
“此乃王上座艦,遊麟號。”甲板守衛笑道。
“莫非薊王親臨?”融漓眼中一亮。
“非也,非也。”船舍守衛,乃船家所僱東胡遊俠,對南蠻甚是友善:“聞王上已造新船,號‘三足烏’,遠超遊麟號。此船,已贈與水衡宋都尉,時下乃水衡都尉座艦。”
“如此大船,隨手送人。你家王上,著實闊氣。”沙摩柯口中嘖嘖有聲。
東胡遊俠,嘿聲一笑:“王子所言極是。論天下豪傑,無人可出王上之右。”
“敢問壯士,水衡都尉,所為何來?”融漓忽問。
“聽聞,乃為通航建港。當今天子,許王上築江表十港。水衡都尉便攬此責。”東胡遊俠答曰。
“原來如此。”融漓喃喃低語。
見他如此,沙摩柯不由暗籲一口氣。甲板看客越聚越多,眾人這便魚貫返回客舍。
不等落座,沙摩柯已張口問道:“融漓可是思鄉?”
融漓輕輕頷首:“我在五溪盤桓已久,大王仍未有定論。家中老小,危在旦夕,不得不行,遲恐生變。”
“非我阿爹,不願出兵。只是山高水遠,往來不便。再加漢人豪強大姓,時常侵佔山林,掠我族人。故不敢輕動。”沙摩柯撓頭道:“如若不然,我等隨你走一趟便是。”
“王子豈能隨我孤身涉險。”融漓搖頭一笑:“算了。”
沙摩柯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族中大事,還輪不到他做主。
臨近濱水長堤,遊麟號投下纜繩,被機關絞盤,徐徐拖到泊位。待舷梯落下,新任水衡都尉周暉,攜三百門客,次第下船。
“見過周都尉。”宋奇、郭嘉等人,趕來迎接。
“同殿為臣,無須多禮。”宋奇佩五縣令印,為封君縣主取食。郭嘉乃新任東曹掾,主東曹,職掌二千石長吏遷除及軍吏。周暉豈敢託大。
“城內已備下酒宴,為都尉接風洗塵。”宋奇伸手相邀。
“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周暉亦不推遲。
“都尉請。”
“明廷請。”
換乘公車入城。於益陽長公主行宮赴宴。
諸如武陵太守、長沙太守,治粟都尉,皆列席作陪。讓周暉對宋奇身份,更為驚奇。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燻得一身貴氣。
席間推杯換盞,氣氛熱烈。更加宋奇妙語連珠,周暉欣然笑納。一來二回,盡皆熟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奇離席相敬,落杯後這便言道:“都尉可知,所為何來?”
“不過疏通水路,興建港津,諸如此類。”周暉答曰。
宋奇卻搖頭:“非也。水衡都尉,乃武帝元鼎二年始置,下設:鍾官、辨銅、山林、均輸、等官,掌上林苑,兼主稅入及皇室收支,以及鑄錢。”
“哦?”周暉似有所悟:“朝廷敕令,只說復置水衡都尉。並未言明職權是否與前漢雷同。”
“未曾明言,便是默許也。”宋奇笑道:“王上六百里傳下口諭。海市亦歸都尉所轄。”
“原來如此。”周暉幡然醒悟:“得王上如此器重。先舉為二千石官,又賜贈座艦遊麟號,今再委以海市重任。卻不知,王上意欲何為。”
“都尉,當領海市,重走伏波將軍徵蠻舊路。於前漢舊縣,重建港津。與蠻人互通有無。”宋奇實言相告。
“昔日伏波將軍飲恨荊南。王上使我重走伏波水路,名為互市,實則威懾矣。”能窺破薊王之謀,周暉亦稱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