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拋磚引玉,便是誘董卓,擅動宮中之物。”桓典輕輕頷首。
“拆九龍門柱,乃董卓禍亂宮廷之始也。”許攸斷言。
桓典一聲長嘆:“非拆宮門,乃拆心門也。”言下之意,拆除人臣之節。邁過欺君凌主的心坎。所謂得寸進尺。今日拆禁中之物,明日宰賣天子弄田,近郊苑囿。焉知他日不將宮妃公主,佔為己有,淫亂宮闈乎?
“正是如此。”許攸難掩得意。
“尚書令此計,非拋磚引玉,乃殺人誅心也。”桓典一語中的。
“亂世用重典。非虎狼之藥,不可治虎狼之患也。”許攸答曰。
“然上天終有好生之德。尚書令,當適可而止。”桓典言盡於此。
許攸起身恭送。
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許攸之路,豈能行百里半於九十。
周時所鑄九龍柱,自當珍貴無比。以漢宮門柱賜薊王。其用意不言自喻,言指薊王乃大漢擎天之柱也。
更有甚者,天子詔賜九龍柱,令薊國立為“桓表”。並由左至右,賜三柱名:『闢土』、『兼國』、『服遠』。授薊王闢土、服遠、兼國,三權。
“闢土服遠曰桓,克敬動民曰桓,闢土兼國曰桓。”
昭告天下,海內震動。
誠如賜加九錫。所賜之物,究竟何如,需看如何釋義。亦如上古經文,究竟何意,且看如何註解是一個道理。
三根上古九龍柱。被獻帝金口玉言。附加闢土、服遠、兼國,三項特權。賜予薊王,可想而知。
其禮遇,已遠超九錫。
換言之,薊王可將海外所闢荒洲,悉數併入封國。
或有人問,為何只是海外。
只因闢土、服遠、兼國,九龍三柱,乃一體授予。三柱一體,不可分割。
其中“服遠”,便限定了闢土併兼國的方向。
三根銅柱,亦有主次之分。居中大柱,稱兼國。左右為闢土並服遠。此亦寓意主次:先闢土、服遠,再行兼國。
薊王遠在象林苑。天子雖有所賜,王太后並王后,亦不敢擅斷。六百里傳書。薊王言:可。
於是乎,朝野內外,彈冠相慶。薊國上下,與有榮焉。
許攸所謀,一石二鳥。即便薊王,面對闢土、服遠、兼國,三權。亦無從抗拒。而對董卓等洛陽權貴而言。大漢十三州之外,皆徼外蠻荒之地。予取予求,何必在意。
能安撫大漢一藩,坐穩錦繡江山。方為長久之計。
舍無足輕重,區區三根銅柱。何樂而不為。
九龍門柱,遂被合力拆去。百餘大車,列隊送入函園,吊裝入船,並洛陽使團,同往薊國。
正副使節,正是太傅楊彪並太僕王允。
此時被董卓遣出京城,看似重用,實則驅離中樞也。待返回,大局已定。再無立足之地。
楊彪心灰意冷。先前便與盧少保約定,欲投薊王。此去,正中下懷。恐難再回。王允心牽朝堂,必不願遠避。二人難免,分道揚鑣。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丞相府,魚梁臺。
董卓再開府議,群僚齊聚,百官就位。
“十萬精兵,拱衛京師。人吃馬嚼,耗費極多。眼看糧谷將盡,只有半年之需。諸位可有良策?”
聞董卓此語。許攸心中冷笑,而面色不變。莫說半年,便是百日亦難支撐。
見座下群僚,一籌莫展。
董卓遂看向三獨坐席。
不等董卓開口,許攸已起身答曰:“稟丞相。卑下竊以為,洛陽並不缺糧。如陽港雙市,日日帆滿,轉運薊國稻穀。便無券鈔,亦可用五銖錢,足量販來。”
“百官薪俸,皆用薊鈔。何來銅錢?”董卓問道。
“聞先帝授薊王五銖錢範,乃出西園。由鉤盾令宋典,命匠人鑄造。只需尋來,當可一用。”
“哦?”董卓眼中,精光畢露:“尚書令欲使鑄錢乎?”
“丞相明見。”許攸再拜。
“可行。”略作思量,董卓遂言道。
“然,鑄銅何來?”御史中丞,起身言道:“京畿之地,並無銅鐵。”
“此事易耳。”許攸笑答:“青銅之器,洛陽貴胄,何其多也。取來足可鑄億萬角錢。”
“便依尚書令之言。”董卓雷厲風行:“傳命,收銅鑄錢。”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