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別聽別人說你娘是瘋子,她只是太單純,瘋的是這個世界。”
林天依舊沒有說話,他覺得現在說話不合適,這個晚上,這樣沉默過去最好。
回到家,林娣和林仁還沒睡覺,看到林天和林大郎回來,激動的跑過來抱著林大郎雙腿。
林大郎放下林天,摸了摸兩小的頭,然後燒水洗腳。
兩小在洗腳時,眼睛便睜不開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他們早就困了。
林大郎要睡覺時,把林天叫進內屋。
林天擦乾腳,進來就發現林大郎遞給林天一個小布囊。
“小天,這個學期的學費,你明天拿去交了吧,一直拖著也不是個事,地裡活很多,我就不去了。”
“多的你自己留著,上學花銷大。”
說話的時候,林大郎眼神有些閃躲,捧著那個布囊,像捧著燙手山芋一樣。
林天定定的看著布囊,布囊不大,巴掌大小,裡面癟癟的裝了些銅幣。
但吸引他的,是布囊的材質,那是種不多見的絲錦,他家所有布料,都沒有這個布囊貴重。
林大郎沒有說錢是怎麼來的,林天也沒有問。
出來的時候,他是被林大郎推出來的。
內屋門關上了,林天拿著錢袋,始終沒有機會和林大郎說他即將被開除的事。
他回到床邊,灶火還在燃燒,林娣和林仁已經進入夢鄉,耳邊只有柴火燃燒的動靜,他把錢袋放到眼前,好像看到婚宴上那個中年婦人。
記憶中,她臉上帶著關心,眼神卻有些許渾濁。
那天晚上光線昏暗,人數眾多,火把光芒跳動下,陰影攢動,她的面容他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有那雙眼睛,像有光一樣,讓他記憶深刻。
他感到些許窒息,彷彿周圍有著無數吃人的餓狼,這些餓狼披著人皮,看著他直流口水。
但更令他窒息的是,他也是其中一員,恍惚中,他五指出現利爪,嘴中冒出獠牙,雙手捧著獵物,正準備進食。
而進食的東西,是他這具身體的母親。
林大郎很清楚這錢怎麼來的,他不願吃下,又不能不吃,所以交給了林天,讓林天吃。
他以為林天不懂,這樣林天不必有負罪感。
無知,是罪惡最大的庇護所。
林天把書包拿過來,他的學費,或許也是壓倒駱駝的其中一根稻草吧,如果沒有這根稻草,會不會有其他結果?
或許還有更多稻草吧,因為本就不需要駱駝擔稻草,而是要壓死駱駝。
他收好錢袋,把書翻出來。
數不少,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有,一到四年級是初小,五年級以後是高小,五年級正是高小一年級,學完高小一年級的內容,他也算高小生,出去謀生不難,老師用心了。
“讀書啊...”
他搬過一個木墩凳子,靠在灶火邊,沉默了一會,藉著微弱火光看起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