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芳剛走出總經理辦公室,想起她的母親,看見熟悉的辦公環境:三盆多肉植物,檔案櫃陳列著的五排文案和藍色長方體的五十個檔案盒,牆角佇立的三匹海爾空調,天花整齊排列的格柵燈和時不時辦公室冒出的炒米粉香噴味道等等,不禁地鼻子酸溜溜的。她將眼淚噙在眼眶內,不讓流出到臉頰。她告訴自己不能哭,要堅強。只是她剛要進洗手間,雙腳發麻無力,身體重心不穩,摔了四腳朝天。她覺得洗手間是靜悄悄,卻是暗地裡羞辱她。
楊芳拔下半死的那束菊花,連同水杯狠狠扔進垃圾桶後,進入洗手間腹地。門外的冷風灌入洗手間,自來水發出唰唰流水聲,楊芳開啟的抽風機發出嗚嗚聲響時,楊芳的倔強徹底倒在了悲慘的世界裡。她失聲痛哭。
此時,楊芳嗅到酸腐的臭水溝味。她一輩子都記得這味道。她那年十三歲犯了錯,她母親強按她的頭喝臭水溝的水。正是她父親楊國榮蹲大獄的年份。而這時,她沒工作了。
過了一會兒,她本想好好平復心緒,站在鏡子前,彎腰雙手捧水洗臉,理好臉容和著裝時,聽到短促的哭泣聲和捶打馬桶聲。楊芳心一緊,趕緊拭乾眼淚,怕別人看見笑話。她再回過神,便覺得聲響奇怪。她探步上前,彎腰去聽。
“誰?誰?誰?”她警惕十足。
話語剛斷,洗手間又靜悄悄了。只有水滴下馬桶蓋哚哚的聲音。洗手間很乾淨,共有四間。她望灰色的塑膠板門,黑色的圓柱門梁和門框,灰白色的地板磚,少些的薰香味,尿味。突然,最裡面洗手間的門開了,在搖晃,發出吱吱的聲音。藉著燈光,她見到輕微抖動的黑影。不可能是孤魂野鬼,楊芳覺得是個人,她慢慢靠近。黑影抖動得更厲害了。楊芳發覺口乾舌燥,不由吐了一口口氣。難道是乞丐不成?乞丐跑進這裡?偷東西吃?她再往前,整個人發怵。黑色門樑上有幾處未乾的血跡,像刀疤的形狀。難道里面的人跟這有關?這裡剛剛經歷了打鬥?她猛然想到陳玫的神情和口中的話語。她覺得一切都是恐怖的。
楊芳退了幾步,不敢上前,轉身離開這恐怖的洗手間。她邊走邊回頭,走了幾步後,眼看就要到出洗手間了。楊芳回過頭時,一個人站了進來,嚇得她整個人都跳起。她一手拍額頭,一手按著跳動極快的心臟,看見張涵板著臉站在跟前。
“張總,裡面,裡面有人,不乾淨的人。”
“我失憶了?還是你失憶了?”
楊芳心還在飛快地跳,張涵這莫名其妙的話,對她沒什麼影響。她不確定裡面是什麼,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就是跟死神對著幹,自己多呆一秒,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我要走。”
楊芳推開張涵,但張涵卻巋然不動。這時,洗手間裡面傳出一陣尖叫來。張涵都嚇了一跳。
趁機,楊芳閉上眼,又推了一把張涵。只是,張涵還是攔住了楊芳。
“告訴你,裡面沒人。沒人。你給我記住了。待會要鎮靜點。別一驚一乍的。還有別讓我看到你。”
楊芳見著陰裡怪氣的張涵,閃閃躲躲的話語,一副紙老虎的架勢。她覺得張涵此時心虛了。她判斷裡面就是人,是張涵一手造成的。她心不跳,全身也不發麻。只是楊芳不知內情,這叫她有窺探的慾望。既然衝不出就進去看個究竟,起碼看看這個人是啥樣。
“張總,裡面?怕不是鬼,是人吧。我真的有興趣知道一點點。”
楊芳湊過張涵的耳邊,帶有威脅的口味。
“天要下雨孃要嫁人,你自己去吧。”
張涵側了身,似乎不再阻攔楊芳了。張涵臉色平靜如水,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
楊芳轉身疾步往裡面走。這時,她想著張涵心裡一定很著急。張涵越著急,她就越開心。這證明裡面不僅僅是一般的貓膩,而是大貓膩。楊芳盤算著,這意味著張涵為堵住我嘴,會收回解僱的決定,有這把柄在手,自己在公司也就能立穩腳跟了。當然,楊芳不會以此來要挾獲得什麼提拔,她並不想複雜,只想自保。
楊芳等著張涵喊你被重新錄用了,她離最裡面的洗手間就差一個身位了。她彎下腰,探頭過去。她想:不過是半秒的時間,自己就把張涵的把柄緊緊攥在手中了。她還回頭看不近人情的張涵,覺得張涵這個虛張聲勢的人,就是一個傻逼。看他神情自若,楊芳又覺得這個人老奸巨猾,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心又惴惴不安。
楊芳再專注門裡面的黑影時,一聲尖叫衝進耳朵,一個人影一下子也衝了出來,把她撞倒了。楊芳看見一個女的披頭散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