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中,剛剛原本還在據理力爭的李婆子,在聽到宮溪山這句話後,瞬間安靜下去。 一時間,房間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 房間內的燭火晃動幾下。 “……怪我,老婆子我一高興,把這件事給忘了……” 李婆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帶著濃濃的歉意與擔憂。 反倒是宮溪山,安慰起李婆來:“婆婆,沒事的。” “唉,我是替你不值,”李婆嘆了口氣,語氣中竟然帶了些哭腔,“小山你人這麼好,可怎麼偏偏……” 後面的話,李婆子的聲音很低,饒是秦不聞也沒有聽清。 房間內,男子聲音清冷平靜:“好了婆婆,都已經過去了。” “我先送您回去吧,這大晚上了,別再摔了跤。” 聽到這裡,秦不聞沒再逗留,幾個翻身越過屋簷,蹲在了宮溪山的屋頂上。 沒多久,宮溪山扶著李婆從房間內走出來。 李婆子推搡著宮溪山:“行了行了,就這麼兩步路,老婆子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不必送了,快回去休息吧!” 宮溪山也沒再堅持,目送李婆子遠離。 只等李婆子離開,門外,站在夜色中的宮溪山才輕嘆一聲:“行了,別躲了。” 秦不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宮溪山輕笑一聲,他微微轉身,抬眸看向屋頂上的少女。 月色皎潔。 少女一襲青色羅裙,高坐於屋簷之上,頭頂便是那大如圓盤的皓月。 她的身上被鍍了一層銀霜,任由風拂過衣裙,她緩緩垂眸,銀色的碎光落在少女眉眼,好似謫仙。 而屋簷下,男子站在漆黑的夜裡,抬眸看她。 宮溪山的好看,與季君皎那種極具衝擊性的驚豔不同。 如果說季君皎的漂亮是不似人間凡物的那種好看,那麼宮溪山的眉眼,便好似那人間山水流川,可做山脊,清冷俊逸,風骨自成。 她就那樣迎上了他的眸光。 盈著滿月,秦不聞有一瞬間覺得,面前的男子有些莫名的熟悉。 與他對視的一瞬間,胸口莫名湧現洪湧奔流般的悲慟。 只是那種感覺只出現了一瞬,她仍是看著宮溪山,挑眉笑著:“宮先生耳力驚人啊,您不會也是武功高手吧?” 宮溪山無奈地笑笑:“我耳力一般,但是王姑娘,你來時身上帶著藥香。” 他是大夫,很輕易便能辨別出來。 秦不聞撇撇嘴,從屋簷上翻身而下。 兩人站在屋前,因為剛剛秦不聞偷聽了宮溪山的“秘密”,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反倒是宮溪山,沒有感覺到什麼窘迫。 他端然地看向秦不聞:“都聽到了?” 秦不聞撓撓頭:“只聽到一點點。” 重要的內容她也沒聽見。 宮溪山聞言,輕笑一聲:“好,那我們不如現在,再來交換一個秘密吧。” 秦不聞點頭。 “我的蠱毒,名曰‘朽’,”宮溪山平靜開口,“會蠶食我的性命。” 秦不聞眉峰微攏,抿唇看向宮溪山。 宮溪山笑容平靜,他轉身看向遠處:“宮家是巫蠱出身,我的蠱毒,是父母給我下的。” 秦不聞不知道,宮溪山是經歷過了什麼,才能這般平靜地說出,自己身上的蠱毒是父母下的這種話。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秦不聞喉頭髮緊。 宮溪山深吸一口氣,笑道:“大概是擔心我會損害容疏,想用這種方法,讓我死心吧。” “宮家在前朝曾是世家名流,後至曜雲,巫蠱在明面上被禁,宮家的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 “爹孃他們很想重現宮家昔日的輝煌,容疏成為國師,便是宮家一舉驚世的機會。” “他們不會容許任何人影響容疏的。” “可是宮溪山,你也是他們的親生兒子!”秦不聞皺眉。 說到這裡,宮溪山自嘲地笑笑:“他們並不在意這些的。” “換句話說,如果今日成為國師的是我,他們一樣也會這般對待容疏,沒有什麼區別。” ——他們不愛自己的孩子。 頓了頓,宮溪山繼續道:“他們擔心我‘暗箱操作’,影響容疏,給我種下蠱毒。” “毒發之際,身體如烈火焚燒,螻蟻噬心,生不如死。” “這種蠱毒只能在我體內待上十年,十年之後,蠱蟲會死,我也會死。” 秦不聞愕然:“宮溪山……” 見少女那般眼神,宮溪山不覺笑笑:“這是怎麼了?我都不覺得難過,你為何皺眉?” 秦不聞抿唇沉聲:“可有解蠱之法?” “有,”宮溪山點頭,“只要我與旁人……同房交合,那蠱毒便會轉移到旁人身上。” 秦不聞聽了,眉梢下壓。 所以,他才會說,他不能娶妻…… 秦不聞沒動,神情冷沉。 是宮溪山先笑出聲來:“逗你的,這蠱即便是宮家,也只有這一副,養蠱解蠱方法早就失傳。” “所以到底該如何解蠱,我也不清楚。” 秦不聞蹙眉,她沉眸不語。 她突然想起,當年她查封了一處拿剛出世的孩童煉蠱的道觀,道觀中藏有各種匪夷所思的蠱毒研製書簡,饒是秦不聞,也不覺皺緊眉頭。 拿有身孕的婦女煉蠱,將剛出世未剪臍帶的胎兒煉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