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秦不聞不喜歡秋天。 太冷了。 黑雲壓城。 臨近秋日,那冷氣就冒個頭。 弄玉小築的荷花開得不算太好,像是苟活的殘荷,迸發著自己最後的風華。 秦不聞早早地穿了一件楓紅的大氅,她攏了攏衣裳,看著窗外開敗的殘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三日,季君皎一直陪著她。 帶她遊船,帶她賞景,帶她呷茶賞花。 如果不是時間流逝提醒著她,秦不聞都要沉溺其中了。 季君皎離開那日,天還沒亮。 秦不聞的臥房門外,傳來季君皎的敲門聲。 “秦不聞。” 他定定地叫她名字。 房裡頭的人沒應,大概還在睡。 外面天色矇矇亮,季君皎攏了一件狐裘,衣領上的絨毛,半遮住了男人的眉眼。 他垂眸,窗外的星斗月色,皆落入他眼眸。 “我要走了。”他輕聲。 房間內依舊沒有聲音。 季君皎也並不在意,只是輕聲開口道:“你照顧好自己。”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那門框,轉身離開。 他甚至不能同她留一句“等我回來”。 臥房內。 秦不聞睜著眼,抬頭看向屋頂。 太寂寥的夜,安靜得有些嚇人。 秦不聞畏寒,穿的鶴氅也是季君皎備好了,衣角還帶著他身上熟悉的檀香。 腳步聲遠去。 秦不聞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在屏息,緩緩吐出一口氣。 ——秦不聞不喜歡分別。 沒了睡意。 秦不聞從床上起來,赤著腳開了房門,走去了隔壁的臥房。 大抵是猜到她會來這房間,季君皎的房間還燃著清雅的薰香,青煙嫋嫋。 在房間裡繞了一圈,秦不聞緩緩走到季君皎的床榻上。 他的被褥疊得整齊,床榻還帶著餘溫。 秦不聞縮了縮脖子,沒作多想,躺在了他的床上。 被熟悉的氣息包裹著,秦不聞終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安穩睡去。 -- 弄玉小築的風光確實不錯。 秦不聞在這裡混日子,混得也是舒坦至極。 只不過有一點不好,弄玉小築的訊息閉塞,京城的許多訊息,秦不聞都是聽手下報來給她的。 她聽說,季君皎回京之後,便被宋承軒的軍隊包圍起來,押送到了皇宮之中。 那一日,他在皇宮的金鑾殿外,跪了整整一日。 來來往往的朝臣官吏看見他,避之不及。 他就好似那挺拔的蒼松青竹,饒是跪在金鑾殿前,也比誰都一塵不染。 第二日一早,宋承軒遞了摺子。 他狀告季君皎與已薨的長安王狼狽為奸,意圖謀逆! 此言一出,舉朝震驚。 宋承軒聲稱,跟蹤的手下經過調查,發現自長安王墜崖之後,他便一直藉由各手,調查長安王的情況,甚至曾一度準備調查無悔崖,想要下崖一探究竟! 他又將一沓封存好的書信,扔到朝堂之上。 信紙未拆,只是那信封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阿槿吾妻。 半年多的時間,二百多封信件,每日一封,從未間斷。 隨意拆開一封,一字一句,字裡行間,皆是偏執與情意。 季君皎手持笏板,未穿朝服,跪在朝堂正中央,無數文人大臣戳著他的脊樑骨,議論紛紛,嘲諷辱罵。 他皆不聞。 明堂之上,只聽那天子嘆了口氣,將書信放在一邊,高聲問道:“季愛卿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季君皎脊樑挺得筆直。 “無。” 朝堂上的議論聲更盛。 他將他所有見不得人的思念與愛意,化作綿延書信紙張,終於公之於眾。 季君皎被打入了死牢,據說是十日後問斬。 這年頭,凡是與長安王沾染上聯絡的人,哪個能有好下場呢? 秦不聞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正搬了張藤椅躺在涼亭中小憩。 距離季君皎離開,也不過五天時間。 秦不聞伸手,想要去夠桌子上的荔枝。 一個不小心,那瓷盤翻倒,一盤荔枝便翻滾到了地上。 “嘖。” 秦不聞有些不高興地低嘖一聲,終於從藤椅上坐起身來,彎身去撿。 剛撿了一個紅彤彤的荔枝,秦不聞剝殼剝了一半,就被荔枝殼劃到了手。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那個時候,季君皎將一盤剝好的荔枝肉放在她面前,神情平靜:“秦不聞,我日後都這般幫你剝荔枝。” “勞煩你,收留我好不好?” 不太好。 秦不聞自己都無家可歸呢。 百無聊賴地躺回藤椅上,秦不聞扔了荔枝,不想吃了。 荔枝摔在地上,滾落幾下,落在了一個人的腳邊。 難畫骨低嘖一聲:“浪費,東離哪有這麼新鮮的荔枝吃啊。” 秦不聞聽到聲音,也只是稍稍眯了眯眼,接著晃悠藤椅。 難畫骨哼著小曲,走到秦不聞旁邊的位置,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木桌前。 “季君皎都要被問斬了,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啊?”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