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呢? 魏瀾眼中噙淚,只以為是爺爺幻聽了。 她哭著抓著魏居瑞的手,頭抵在魏居瑞塌前,哭得不能自已:“爺爺,爺爺您不要走,不要只留下阿瀾一人……” 魏居瑞已經沒什麼力氣了。 他用力回握魏瀾的手,語氣顫抖虛弱:“瀾兒,爺爺知道……你心悅首輔大人……” 魏瀾還是哭著。 “若是從前,爺爺也覺得,季君皎正人君子,氣度不凡,是配得上我們瀾兒的。” 他劇烈咳嗽一番,卻又道:“可是瀾兒,別再追著他了……” “爺爺雖然不清楚,但我能看出來,他心有所屬,心思並不在你身上……” 魏居瑞沒說的是,從前的季君皎雖然芝蘭玉樹,但仍清潤俊朗,有人氣兒。 而如今的季君皎,更像是那天上看得見摸不著的月亮神仙,只一眼,便讓人覺得可望不可及,清冷如雪。 魏瀾哭得厲害,握著魏居瑞的手不肯鬆開。 房間內皆是哭泣之聲。 魏居瑞又看向窗外。 大概是人之將死,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初見陛下的場景。 陛下年紀尚幼,眼神澄澈,端端正正地向他行禮。 那時他便覺得,這位未來的東宮太子,實在是過於端正了些,不適合做皇帝的。 再後來,先帝駕崩,長安王扶持宋謹言即位,他親眼見宋謹言為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臣,竟拋下滿朝文武,孤身一人去了老臣的家鄉。 他怒極,私下找到宋謹言,想要批評他做事衝動,不計後果,難成大統! 可他去見他時,少年梗著脖子,一臉驕傲地看著他,帶著幾分虛張聲勢的害怕:“朕、朕沒做錯!” “有人說朕沒有做錯!” “即便讓朕再選一次,朕依然會這麼做!” “皇位很重要,那些老臣,還有您,對朕來說,也很重要!” 一番話,竟然讓魏居瑞一時失語。 那時候,看著那般驕傲又真誠的宋謹言,魏居瑞突然覺得,或許這般坦蕩的皇帝,倒也不錯。 他兒子死得早,宋謹言於他而言,不僅僅是君王。 沒來…… 沒來……也好。 他如今背了這般罪責,若是陛下前來看望,於朝堂形勢不利。 沒來也好……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 只是無神地看著窗外,吊著一口氣。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等待什麼,不肯嚥氣。 直到門外有下人高喊著來報:“報——” “稟報老爺,府、府外有一蒙面人,不知名號,說來拜見!” 魏瀾錯愕,卻聽病榻上的老者有些急促地開口:“傳……” …… 一天一夜。 秦不聞壓了壓頭頂帷帽,翻身下馬。 她這一路未進一口食,只喝了幾口水,那快馬都換了三五匹! 不等那小廝再來請她,秦不聞一襲男裝,提了衣襬,奔向魏府! 秦不聞聽到了哭聲,循著聲音,便見一群人齊齊地跪在一間房外,低頭啜泣。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魏府!” 有守衛見狀,上前攔人。 正在這時,通傳的下人也急忙趕來:“公子,我家老爺要見您!” 秦不聞聞言,推開守衛,快步走至門前。 心跳如雷。 秦不聞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房間內,是濃烈的藥香,還夾雜著一陣腐朽的老人味道,形容不出來。 ——老頭子駕崩的時候,寢宮便瀰漫著這種味道。 秦不聞身上的男裝,是季君皎給她準備的,她帷帽未摘,長身玉立地站在外房處。 隔著那厚重的帷幔,秦不聞張了張嘴,卻發現沒發出任何聲音。 來的路上,秦不聞其實想了很多。 該如何偽造自己的身份,該以什麼樣的口吻與魏老話別。 可心中的千言萬語,臨近嘴邊,卻像是被一塊石頭噎住喉頭,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咳咳咳……你們……都先下去吧,”是帷幔那頭的魏居瑞先開的口,“我有話……要跟這位客人說……” 魏瀾不放心:“爺爺,此人來歷不明……” 魏居瑞朝著魏瀾露出一個安心的笑:“我已然藥石無醫,何懼來人心懷不軌?” 魏瀾眼圈更紅,卻終究是起身,帶著一眾外戚與下人離開。 屋門重新闔上。 秦不聞卻總覺得,那房間內的藥香,更強烈了。 “咳咳咳……”魏居瑞劇烈咳嗽著,像是一盞搖搖欲墜的殘燭,“你……過來些,我看不見你……” 秦不聞聽了,緩緩上前幾步。 “再近些……” 掀開帷幔,秦不聞便看到了那纏綿病榻,枯瘦病弱的老者。 ——可她分明記得,許多年前他曾指著她的鼻子,高聲怒罵:“秦不聞,你膽敢欺辱陛下,我魏居瑞即便是拼了這把老骨頭,也絕不會放過你的!” 一晃眼,他都已經這麼老了。 鼻子稍稍有些酸,秦不聞沒動,只是垂眸看他。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