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見,鬱安夏對他,心裡除了有憤怒之外,更多的是陌生。
一個陌生人,而且是一個曾經傷害過她父母,又將一切變成現在這種糟糕情況的罪魁禍首。
想到還在醫院裡尚未醒來的易老夫人,鬱安夏根本沒辦法強迫自己用外甥女的口吻和他說話。
她想了想,先讓兩個孩子上了車,將車門鎖上後,她轉過身走出幾步,就站在離車不遠的地方,隔著幾步之遙和蘇錦榕對視:“什麼事?”
蘇錦榕的心情有些複雜。
昨晚他思考了整整一夜,理智與情感不斷掙扎,但最後還是決定來這一趟。
易宛琪身體原就不好,病發情況也來勢洶洶,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沒了。他這輩子,除了生下她什麼都沒為她做過,只想在最後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儘量彌補一些。
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但還是要去做。也明知成功的希望渺茫,但還是要去試一試。不為別的,大約只為了在心裡安慰自己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在最後的時刻還狠心無情地拒絕女兒那麼一點卑微的要求。
蘇錦榕上前,嘴角揚起一抹笑,眼神殷切又親和:“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吧,舅舅請你還有悅悅嘉嘉吃飯,說起來,我和他們還沒真正接觸過呢。”
“不用了。”鬱安夏脫口而出,雖然已經極力壓制著自己心裡躁動的不悅情緒,但臉上的表情始終無法柔和,“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說吧,一會兒我要帶他們回太爺爺家吃飯。”
蘇錦榕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冷淡的面容,片刻,輕出一口氣:“好。安夏,舅舅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幫一個忙。易宛琪她,她得了艾滋,是被她丈夫傳染的,現在病情不怎麼好,我私底下問過醫生,說是情況不樂觀。我聽講,她和她丈夫之所以會結婚,是翊臣在其中牽的線。”
鬱安夏接話:“所以呢?”
“安夏,我這麼說,並不是怪你什麼。我相信你和翊臣事先肯定也不知道那個男人得了病,但她現在又確實很可憐,一個人孤零零的,還被她丈夫翻臉無情打了一頓趕出家門……”
“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不用繞這麼多彎子。”
她和陸翊臣確實都不知道姜坤有那種病,說是牽線也有點勉強,只是當時姜總開口讓陸翊臣幫忙時他遞了一張宴會請帖給姜家制造機會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易宛琪就算再可憐,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一點都不同情。
“其實我一直沒和你說,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你的親表妹。我和她母親曾經意外情況下發生過一次關係,這些年我也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還有個女兒,不然肯定會把她接到身邊好好教養,也就不會出那麼多事。她現在這種情況,不瞞你說,舅舅心裡特別愧疚,她才二十多歲的人,就受了那麼多磨難。”
蘇錦榕看著鬱安夏的眼睛,詫異於並未看到任何震驚,按下心中情緒,繼續道:“昨天我去姜家接她時,看到姜坤在門口打她,心痛得無以復加。從昨天到剛剛見你之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一早就認回她,事情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糟糕?可是沒有如果,以前的事情我改變不了,現在只想盡力彌補她一次。”
說了這麼多,總算到正題了。
鬱安夏的回應不冷不熱:“你想怎麼彌補?”
蘇錦榕在心裡長舒一口氣,反覆斟酌之後才開口:“她說她喜歡翊臣十幾年的時間了,現在你們家庭和睦,她也沒想過要拆散你們。”
不是沒想過,是拆散不了。
鬱安夏繼續聽他說。
“她時日無多,只想在臨走前給自己留個美好的回憶,希望你能答應讓翊臣陪她單獨吃頓飯。”
鬱安夏原本心裡已經拿蘇錦榕當陌生人了,但聽了這話還是止不住地憤怒。
不是為她自己,是為她母親。
鬱叔平和她說過很多蘇錦繡姐弟小時候的事,其實即便她不說,鬱安夏也能猜到一些,按照已經過世的鬱老夫人那種刻薄的性子,姐弟倆寄人籬下的日子必定不會太好過。鬱叔平說蘇錦繡因著自己比蘇錦榕早出生十幾分鍾,因著她是姐姐,所以從小都很維護蘇錦榕,是身體力行的維護。有了好東西會先給他,捱打捱罵會擋在他身前。可就這樣一個掏心掏肺的親姐姐,卻換來如此狼心狗肺的弟弟。
當年為了佟玉秀設計自己親姐姐,現在又為了佟玉秀的女兒來讓她這個親外甥女將自己的丈夫拱手讓出給別的女人留下美好回憶。
鬱安夏不知道母親當年有沒有知曉蘇錦榕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