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嫤心頭一沉,只覺裴楠襄這話著實輕挑。
她仔細的將他打量,也能將他眼底的風雲與暗怒之色全然觀透。
或許,他並非是在生氣她問他是否殺了瑾黎,而是,他生氣她葉嫤竟會三番兩次的逃離,且這人雖脾氣好,但也不代表能一次次的容忍她的逃跑與欺騙。
心思至此,一切皆是瞭然。
只道是在這裴楠襄面前,說謊或是胡謅已然顯得毫無意義。她僅深吸了一口氣,也不打算與他拐彎抹角了,開門見山的問:“皇上可是在生我的氣?”
他眼角越挑越高,面上露出幾許興味來,輕挑的問她,“葉姑娘怎如此問?難不成,葉姑娘竟還會關心我是否會生你的氣?”
葉嫤淡道:“自然關心。如今我這條命都被你攥在手裡,你一生氣,許是也容易將我殺卻,如此,皇上是否在生我的氣,我自然關心。”
說著,稍稍調整了一下心態,正準備委婉與他解釋方才的逃跑之事,不料後話未出,他已再度出聲,“看來,葉姑娘還是不瞭解我,甚至,根本不曾想過要了解我。”
葉嫤一怔,下意識將後話噎住,深眼凝他。
他面上的笑容稍稍壓了下來,深眼凝她,“我說過不會害你性命,便一定不會。慕容景身為君王無法一言九鼎,但我裴楠襄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駟馬難追,絕無食言的可能。葉姑娘與其擔憂我會要你性命,倒還不如擔心擔心我是否對你失望。畢竟,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裴楠襄能如此包容於你,你若讓我失望透頂了,我若與你徹底分道揚鑣,那時候,葉姑娘可就當真成為孤家寡人了。”
是嗎?
若與他分道揚鑣,她葉嫤便會成為孤家寡人?
葉嫤覺得此人著實是好生臉厚,也好生自戀。
只是心頭的所有牴觸與冷諷之詞仍被徹底埋藏在了心裡,不願當面戲謔於他,僅待沉默一會兒,她才再度將話題繞了回來,“今夜沉寂逃走,的確是我之過,皇上大人大量,莫要與我計較才是。”
她嗓音溫和。
這番話,也是恰到好處的能屈能伸,正面妥協。
奈何這話入耳,裴楠襄僅是挑了挑眼,心頭並無半分喜意。
葉嫤這個人,偶爾會倔強得如同個傻子,偶爾,也會心如明鏡,能屈能伸得像是個極其圓滑的人。
而此際,她為了讓他消氣,她便再度識時務的軟了語氣,有意讓他壓下怒火。
只是他心頭的怒火啊,豈能因此而輕易消散呢。他可忘不了方才他一路將大梁兵衛引開並孤身回得山洞尋她時的那種怒火沖天的感覺。
他裴楠襄本不是個卑微之人,對她,無疑是格外的包容。他不惜親身犯險去引開追兵,到頭來,她不僅不顧他的死活,甚至還逃離山洞,企圖徹底擺脫他裴楠襄。
他還以為,他最初離開山洞時她對他說的那句‘小心’是在關心他安危,未料她那極為難得說出來的關心之言,也不過是在刻意的欺瞞他。
如此,心頭自然來氣,只因葉嫤可以當面拒絕於他,但不能刻意表露關心來虛偽應對他。本也是一腔怒氣,卻待真正見到她時,他又開始關心起她的安危來。
他以為這次,他為她擺平瑾黎的糾纏,她便可真正因他再度救了她一回而心生改觀,從而稍稍感激於他,未料真待他擺平瑾黎之後,她給他的,仍就是逃跑。
偏生她明明已足夠惹怒於他,且他這回也不打算輕易饒她,甚至因太過失望而想著徹底放棄她,從而冷血的讓她徹底淪為他手中鋒利的棋子,奈何,這女人且極擅長察言觀色,也極擅長揣度局勢,這不,清冷如她,竟也能極其難得的低頭妥協,口口聲聲說著讓他莫要生氣的話來。
只是,當真不生氣嗎?就因為她這突來的一句示軟而不生氣?
裴楠襄滿心複雜,臉色的笑容逐漸斂下,落在葉嫤臉上的目光陰晴不定。
葉嫤知他還在生氣,猶豫片刻,再度出聲,“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只因我的確看不透你的心思,不願自己淪為你的棋子,才有意擺脫於你。我也不想欺騙你什麼,只是想離開你,想自由而已。畢竟,無論慕容景對我的心意如何,也無論他是否會為了江山權勢而放棄我,我都不願成為能威脅到他的利刀。或許我葉嫤此生就是不配擁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與歸宿,但我也認了。”
話到後面,她語氣抑制不住的透著幾許悵惘。
眼見裴楠襄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發起伏,她無所謂的咧咧嘴,自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