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嫤也未閒著,早早便出了乾清宮,有意去探望探望那宮牢中的顧明月。
說來,最初被顧明月幾番陷害,好幾次都差點將命丟在了她手裡,如今這回,雖說不是她葉嫤親手讓顧明月下獄,酣暢淋漓,但無論如何,也該好生去會會她這麼個故人的。
奈何待真正入得宮牢,一路往前,卻是不及見到顧明月,便已先瞧見了姬宣。
此際的他,正閒散坐定在牢中的軟榻上,手中正握著一本書,就著身旁的燭火閒暇而讀,他的牢房裡,地毯鋪就,擺設齊全,若非周遭有鐵門與木欄圍著,誰人都不會聯想到他正身處牢獄。
又或許是聽見了動靜,片刻後,姬宣便已緩緩將目光從書中抽離,抬頭循聲望來,待目光觸上她的眼,他竟也無半分的詫異,反而是微微一笑,“皇貴妃怎親自來這兒了?”
他語氣極其平緩,如同當初那般無波無瀾,只是比起他最初假扮孟清遠時的孤僻,如今的他,儼然是換了種性子,不僅能漫不經心的笑,更還會時不時的透露出虛浮於表面的溫柔。
葉嫤眼角微挑,覺得他越發陌生。
甚至也覺如今這姬宣的身上,竟也像是有了裴楠襄那圓滑之性的影子。
“本宮突然想起了一位牢中故人,便來這裡探望探望。”僅片刻,葉嫤稍稍按捺住起伏的心緒,淡然出聲,說著,也跟著適時止步,冷眼觀他,低沉問:“姬宣公子在這裡可還住得習慣?”
他微微一笑,“多謝皇貴妃關心,在下自然是習慣的。”
是嗎?
當慣了翩躚公子,也習慣了將一切之事掌控在手,而今這牢獄生活,滿身受控,他竟然還能真正的習慣?
葉嫤面露幾許清冷,並不信他這話,僅再度將他掃了一眼,也不打算與他多言,更也不打算回話,隨即足下微動,再度踏步而動,有意順著姬宣牢房旁的巷道一路往前,抵達那顧明月所在的牢房。
卻待剛剛經過他的牢門時,他深眼凝她,突然又問:“皇貴妃如今,可是恨透了在下,甚至也不願與在下多言半句?”
葉嫤神色微動,故作未聞的繼續往前。
眼見葉嫤這般疏離的態度,姬宣目光一直緊落在她的後背,眉頭也稍稍一皺,薄唇一啟,繼續道:“無論皇貴妃對在下如何,在下也還是始終記得皇貴妃曾救過在下一命。待以後,在下也定會還皇貴妃一命,絕無虛言。”
葉嫤滿面嘲諷,心思也再度跟著起伏開來。
不得不說,這姬宣何時竟也變得如此臉厚了?他當初在黑風寨腳下都已那般幫著煙霞中傷她,且也與她葉嫤全然撕破了臉,如今倒好,他竟反過來又要故意當有情有義的好人了,聲稱還要報她往日的救命之恩,呵,當真是可笑至極。
葉嫤絲毫不願回頭,更也無心與他這虛偽之至的人多言半句,足下也越發加快了幾許,待再度繞過兩條牢巷後,便站定在了顧明月的牢房外。
周遭,僅有兩盞燭火,光影暗淡。
而面前那顧明月的牢房,卻無姬宣牢房那般整潔舒適,牢內全以乾草鋪就,無床無椅,整個牢房,還散發著一股股發黴難聞的氣味。
此際那顧明月,正安然盤腿坐在牢房正中,雙目微閉,脊背挺得筆直,似在打坐。且她的頭髮,仍是梳得一絲不苟,臉上也無汙痕,渾身上下,倒是並無太多的狼狽淒涼之氣。
“顧明月?”
葉嫤在她牢門外站了一會兒,眼見她仍是不睜眼,這才平緩自若的出聲喚她。
這話一出,顧明月才稍稍掀開眼來,奈何那雙眼卻是格外的深邃,裡面鋒芒畢露,怨氣重重,似如地獄裡飄出來的幽靈惡鬼的雙瞳。
“你來作何?”她也並無耽擱,薄唇一啟,開口便是這話,嗓音仍如黃鶯一般,靈動嬌俏,與她眼中那陰毒之色相搭,倒是格格不入。
“來殺你。”葉嫤眼角微挑,漫不經心的回話。
卻是這話一出,她似聽了笑話,陰邪的笑,“來殺我?你敢?”
葉嫤冷笑一聲,“如何不敢?”
“子玉將我關押這麼久都不曾要我性命,你葉嫤,豈敢隨意要我性命?”她語氣幽遠冷淡,卻獨獨少了往日那般咄咄逼人的架勢,似是心境極其詭異的平靜,波瀾不起,也渾然未將葉嫤放於眼裡。
葉嫤淡道:“皇上已將你之性命全全交由本宮了,你說本宮敢不敢殺你?再者,你許是不知,明日,我便要成為這大昭皇后了,這大昭後宮,也將再無你顧明月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