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婉送走楚凌軒後,屋中的氣氛,也終於全數的沉寂下來。
心思壓抑厚重,待沉默半晌,葉嫤才稍稍抬手,繼續撫琴。
琴聲幽遠縹緲,稍稍起伏,但卻並未攜帶任何情緒,反而空洞得僅僅是一首曲子,毫無靈魂的曲子罷了。
扭曲的手指仍是有些猙獰,舊傷的疤痕覆蓋,極是難看,又或許是休養得久了,這些陳年舊傷,已是無法太過影響她手指的活動。
葉嫤的目光靜靜落在那一根根跳動的琴絃上,一直撫琴,一直撫,似如想要宣洩所有似的,奈何待真正琴音飄出,卻又不知究竟該宣洩什麼。
經歷得太多,整個人便也活得越發壓抑,如今即便是心有不悅,心有刺痛,但卻不願輕易將自己的情緒展露,從而,再度讓自己陷入無盡的被動與卑微裡。
或許,她終究該徹底的改變自己,由仇恨的化身,變為,徹底為自己而活。
也或許,此番去江南也是條明路,倘若能在中途亦或是在江南徹底脫離一切,遠走高飛,她葉嫤後半生,也能徹底的安定而過。
只是可惜的是,她終究是沒能……親手殺了顧明月,殺了這個曾經幾次三番都對她施以毒手的惡女子。
心緒浮蕩,面色也跟著幽幽的沉下。
許久,天色逐漸暗淡,黃昏已至。
這時,葉嫤才終於回神過來,扭曲的指尖也驀地停住,惹得琴音戛然而止。
瞬時,周遭詭異的寧靜,無聲無息。
葉嫤下意識放目朝窗外望去,本想稍稍松神松心,卻不料這一望,便恰到好處的望見了那不知何時已站定在窗外的人。
那人,神情有些複雜,面容依舊俊美,只是待目光觸及到葉嫤的眼,他便驀地回神過來,眨眼間,眼中的所有神情全數壓下,僅朝她微微一笑,隨即恭敬的彎身一拜,喚了聲,“皇貴妃。”
葉嫤淡道:“蘇丞相怎有空過來了?”
她語氣藏著幾許調侃。
遙想這一月來,蘇晏都再未踏入這平樂王府,甚至也與她再無交集,她還以為蘇晏是不想沾染任何麻煩而刻意疏離於她,不料這會兒,他竟突然來了。
“這些日子一直朝務繁忙,不曾過來,這會兒終於得了空,便過來看看皇貴妃。”僅片刻,他答得自然。
葉嫤勾唇笑笑,也無心思深究他這話,僅順勢瞅了瞅天色,便漫不經心的道:“離別的贈言,蘇丞相便不必與我多說了,天下終究無不散的筵席,這理你我皆懂。只是,倘若你當真拿我當朋友,日後有空來江南了,可要記得來看我。”
說完,不待蘇晏回話,便緩緩起身踏出屋門。
蘇晏深眼凝她,只道:“這算是皇貴妃與在下的江南之約嗎?”
葉嫤眼角一挑,轉眸望他,卻恰到好處迎上他那雙突然深沉的眼,僅片刻,她咧嘴笑笑,“算是吧!畢竟,我去江南無依無靠,倘若你這個丞相能去江南與我相聚,我藉著你這棵大樹,也好在江南站穩腳跟。”
蘇晏神色微動,正要言話,葉嫤卻無心再與他多聊,僅話鋒一轉,緩道:“我還有事,需出府一趟,便不與蘇丞相多說了,蘇丞相近日朝務繁忙,此番既是得了空,便回相府好生休息吧。對了,我上次瞧那馬姑娘對蘇丞相著實不錯,蘇丞相也老大不小了,若是可以的話,馬姑娘該是蘇丞相的良配。”
蘇晏面色微僵,到嘴的話驟然噎住。
葉嫤扭頭朝他笑笑,不再耽擱,踏步便朝不遠處院門行去。
蘇晏暗自嘆了一口氣,則又是片刻,無奈的笑笑,隨即又像是心中釋然了什麼,開始踏步朝葉嫤追去,待行至葉嫤身邊時,他緩道:“在下與湘湘僅是淡水之交,並無私情,皇貴妃莫要隨意亂點鴛鴦譜。”
葉嫤扭頭迎上他的眼,正要道話,蘇晏已故作自然挪開目光,低聲問:“皇貴妃此番是要去哪兒?”
葉嫤瞳孔稍稍一緊,不說話。
蘇晏候了片刻,只覺葉嫤情緒略是有些不對,便也並未多問,只是待跟著葉嫤一道出得王府府門時,他才聞葉嫤朝他道:“這不是要離開京都城了麼,我得先去城外墳冢為我孃親上柱香。”
蘇晏一怔,一切瞭然,待沉默片刻,極是認真的道:“在下送皇貴妃過去。”
卻是尾音還未落下,葉嫤便道:“不必了,我想與我娘說些心裡話,蘇丞相不便跟隨,且回吧!日後若是有機會,我們江南再見便是。”
說完,已無耽擱,甚至也不待蘇晏反應,便已踏步過去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