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極其用力,將她的手握得極緊極緊,那本是涼薄的手心,此際,竟莫名的帶了半許溫度,令葉嫤有過剎那的恍神。
她再度抬頭朝他望去,只能見得他那輪廓分明的側臉,側臉的線條,並非柔和,但卻染著幾許不曾掩飾的堅持,甚至心疼。
她滿心沸騰,極力的不願再度踏入葉府大門,自打葉箐一死,葉府留給她的,皆是無盡的鮮血與冷冽,她突然極其不喜這地方,奈何,平樂王卻不打算放過她。
他執意的拉著她一步步的踏近院門,一步步的朝院內行去,他拉著她一點一點的朝葉府的小道蜿蜒而去,待得葉嫤面色越發冷冽起伏之際,他終究是強行牽著她入得了葉家的祠堂。
“葉箐手下之人覺得畏懼,生怕得罪你孃親在天之靈,並未真正損壞你孃親的牌位,僅是隨意丟棄在了府中柴房,你孃親的骨灰,葉箐手下之人也不敢摔毀,連帶牌位一起埋在了柴房。此事,葉箐並不知,我這幾日差人將葉府相關之人徹查,才將你孃親的東西,重新找回。”
待他牽著葉嫤在祠堂站定,他薄唇一啟,平緩幽遠的道了話。
卻是這話入耳,葉嫤面色陡變,下意識抬眼朝不遠處那些牌位望去,則是在正中那最為明顯的位置,看到了自家孃親的牌位。
瞬時,心口發緊發顫,雙目也跟著顫抖,一時之間,情緒徹底上湧,惹得自己徹底呆在原地,動彈不得。
平樂王略是憐惜的凝了她一眼,終是鬆開了她的手,緩道:“你孃親的骨灰罈,也放在了牌位後方,你有什麼話,可好生與你孃親說,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不待葉嫤反應,便轉身出了祠堂,有意給葉嫤單獨的空間來接受這突來的一切。
然而,葉嫤卻並無反應,她僅是呆立在原地,渾身發著顫,一言不發,直至許久許久,所有劇烈起伏的情緒稍稍緩了過來,她才抬著僵硬的雙腿往前,將自家孃親的牌位與骨灰罈捧下,最後癱坐在地上抑制不住的紅了眼。
這種失而復得之感,洶湧而又酸澀,無人能體會。
她鼻頭與眼睛都酸澀之至,情緒上湧,無聲而泣。
自家的孃親,終究,終究還是回來了。她當初發了瘋的殺葉箐,奈何即便將她真正殺卻,她心頭仍是空空蕩蕩,落不到任何實處,只因即便殺了葉箐,孃親的牌位與骨灰也是回不來了,這天地之間,將再也沒有什麼能寄託她所有的柔軟與感情。
而今,平樂王突然給了她這麼大的一個反轉,他向來不會對她說謊的,說了今日是要給她一個驚喜,竟當真,給了她一個如此巨大的驚喜。
越想,腦袋越發雜亂,本是欣慰高興之事,奈何卻淚落不止,情緒徹底崩潰,哭得不像話。
待得許久,久得祠堂外的天色徹底暗下,光火稍稍起伏之際,她這才稍稍的回神過來,紅腫著眼,踉蹌的站起身來,抱著自家孃親的骨灰與靈位一道出了祠堂。
眼見她行走不穩,祠堂外的平樂王眉頭一皺,大步過來恰到好處將她扶住。
葉嫤站穩之後,便仰頭朝平樂王望來,默了一會兒,才道:“妾身可否借皇上的馬車一用?”
久哭之後,嗓音嘶啞不堪。
平樂王深眼凝她,“你要去哪兒?”
葉嫤咧嘴笑笑,“妾身的孃親生前,雖一直愛慕葉文慶,即便臨死之際也盼著葉文慶的探望,妾身本以為將孃親的牌位與骨灰放在葉家祠堂,孃親便會離葉文慶極近極近,她的在天之靈也會徹底安心,只可惜,妾身如今,已不信葉家任何人,此際也只能違背孃親之願,將她帶去城外埋葬。妾身覺得,夢姨所住的那片山頭便極的清幽僻靜,孃親埋在那裡,才能無爭無擾,徹底安息。”
冗長的一席話,她說得極為艱難,嗓音無疑是從喉嚨中強行擠出。
她如今也全然想通了,她不會再讓孃親接近葉家,孃親在生之際,葉家便已是給了她無盡的傷痛,即便孃親不對葉文慶計較,甚至一直深愛著他,但她葉嫤不會再如她的願了,她不會再讓葉家的任何人打擾她,她會讓她徹底的安眠,再無紛擾。
而那些過去的情愛,過去的悲痛,她這做女兒的會親手去為她了結。這般想法,許是會違背孃親最終的心願,但只要孃親安好,她葉嫤也顧不了這麼多。
所有的心緒,起起伏伏,嘈嘈擾擾,卻是正這時,平樂王突然出聲道:“我陪你一道去。”
嗓音一落,抬手過來便接了她孃親的骨灰,另一隻手扶上了葉嫤的肩,帶著她一道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