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心思越發的凌亂厚重。
眼見她一言不發,武安侯凝她片刻,便再度道:“平樂王那裡,並非是本侯不差人去搭救,而是平樂王早已大局在握,無需本侯差人去搭救,本侯之人雖無用武之地,但那柳神醫……”
這話入耳,葉嫤稍稍回神過來,滿心通透,自也是知曉這武安侯的意思。
“侯爺放心便是,侯爺之人雖是未幫上忙,但就憑侯爺有意相助之心,王爺便該感激侯爺才是。柳神醫為侯夫人診脈之事,我定會勸說王爺,讓王爺差柳神醫過來。”
僅是片刻,她便略是認真的道了話。
武安侯則稍稍皺了眉,仍是有些不放心。他常日雖不理京中之事,但京中的某些人盡皆知的傳言,他自然也是知曉,就如前些日子平樂王新娶的側妃顧氏,乃平樂王青梅竹馬之女,萬分寵愛,而今顧氏入了平樂王府,這平樂王妃葉嫤,又能否在平樂王面前說得上話?
畢竟,受寵之人並非她葉嫤,而是那顧氏。且他最初之意,便是主動差人去搭救平樂王,以圖對平樂王公然施恩,到時候他再親自請求平樂王差柳神醫入府診治,平樂王看在他救他的份上也容易鬆口,但如今他並未幫上平樂王什麼,更也不曾有機會施恩於他,憑那平樂王之性,又能否當真被這葉嫤勸動,差柳神醫過來為自家夫人醫治?
這些思緒,一直在心頭纏繞起伏,眼見葉嫤說完之後便繼續出神開來,彷彿在仔細思量什麼,渾然未顧及他還站立當場,武安侯滿心無奈,本欲拉下身份想對葉嫤再度確定此事,奈何欲言又止一番,終究未道出話來。
他僅是沉默半晌,才低聲道:“既是如此,那本侯便恭候姑娘的好訊息了。外面雨大,姑娘回府不易,便先好生住在這裡,若有什麼缺的,儘管對屋外侍從吩咐便是。”
葉嫤神色微動,目光朝武安侯落來,緩道:“多謝。”
武安侯客氣的點點頭,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一時,屋中氣氛再度沉寂下來,屋外雨聲磅礴,滴答作響,但卻襯得屋內的氣氛越發的安寧而又壓抑。
葉嫤在屋中坐了許久,才踏步朝不遠處雕窗行去,目光靜靜的落在窗外不遠那棵被大雨和狂風惹得左搖右擺的慘然模樣,一時之間,心緒越發的有些發沉發緊。
如今之際,除了等待,無事可做。
甚至於,她如今依然不憂平樂王的安危,憂的,已然是平樂王為帝之後,她葉嫤該何去何從。依附一人的感覺並不好,她葉嫤也不打算真正依靠平樂王過活,從而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下。
且平樂王一日不除掉顧明月,那她葉嫤,便一日都不得安寧。
是以,待大局而定,平樂王又會如何處置她葉嫤?是好心的幫她復仇,還是將她留在宮中,讓她與顧明月互相殘殺?
越想,心神越發的厚重,在外靜候而立的幾名暗衛瞧出些端倪來,急忙朝葉嫤問:“王妃可是有事?”
葉嫤眼角微挑,淡然搖頭,此際後腦勺的傷口也莫名的開始發痛,她皺了皺眉,終是轉身回來,坐定在軟榻休息。
一場傾盆之雨,將城中各處的血水徹底的沖刷了個乾淨,空氣裡,如今僅殘留著淺淺泥土的味道,再無那般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鎮國將軍等人行事雷厲風行,一絲不苟,僅兩個時辰之內,便已將城中所有橫斜的屍首徹底清理乾淨,整個京都城內,再無硝煙的味道,若非城中幾十處屋舍還殘留著被大火焚過的炭黑痕跡,某些宅子裡也還傳出輕微的哭泣聲,彷彿今日的這場戰役僅是黃梁一夢,並非真實。
這場雨,一直持續到黃昏才終於停歇。
天氣果然是最為變幻莫測的,今日還黑雲壓頂的天空,雨洗過後,竟是格外的澄澈明鏡,天空裡,朵朵白雲的邊角被染紅,前方遠處的屋頂,竟出現了大片的彩虹。
葉嫤此際已再度站定在窗邊,目光幽遠的凝在那彩虹上,只覺黑暗過後,終於迎來了光明,大雨之後,也終於來了祥瑞的彩虹。
如此徵兆,可否在預示著這一戰,平樂王徹底坐收漁利的大獲全勝?
正思量,侯府侍奴已端了晚膳過來,膳食極為清淡滋補,婢子放下膳食離開之際,朝葉嫤道:“姑娘,這是夫人專程吩咐廚子們做的,說姑娘太過細瘦,又受了傷,此番一定要多吃些東西。”
葉嫤下意識朝那婢子望去,只覺侯夫人的確是個通達溫柔的女子,甚至她明知她與裴楠襄之間的事,也不曾強求,不曾抱怨,反而猶如友人一般勸她多吃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