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就嘆:“我的心事,也並不敢對佛祖說。”
黛玉聽了,就笑:“為之奈何?”
湘雲就道:“可以作詩。寫了下來。”
黛玉就笑:“你是學我了?”
湘雲就道:“在家我也喜歡作幾首的。如何就是學你。你以為你的詩好,我的就不能夠給人瞧一瞧了?”
黛玉就道:“我是說,作詩也不好,總是留於形跡了。依我說,不如寫詞。”
湘雲聽了詫異:“詩和詞難道不都瀉於筆墨?”
黛玉就道:“詞和詩雖同出一源。但到底不同。詞可長可短,你若取了雨霖鈴念奴嬌那樣的詞牌名,將心事流瀉其中,只怕別人也瞧不出半點來!”
湘雲聽了就嘆:“難為你如此精細了!”
夜裡二人伏在枕上。湘雲忽又幽幽道:“你放心。既是我嬸子叫我,我怎可不跟了去?不過一封信,我到底將它完好地交給衛公子。”
黛玉也未睡著,聽了就道:“我雖那樣說。不過你若覺得不便,我自不會難為你。終究還是有其他法子。”
湘雲就道:“罷了。我知你是個輕易不求人的。此番說了出來,也是無可奈何了。我若再拂了你,只怕你一時也無計可想了!”
黛玉就嘆:“如此,那我就託了你了。”
二人就又在榻上間歇地說這話。不知不覺,已是子夜時分了。暮春時節,天自不熱。黛玉臥房裡的軒窗自都是開著的。暖風襲進,空氣中夾雜了荼蘼和芍藥的芳香,清甜幽謐之極。
湘雲深深吸了一口,就嘆:“我想,以後我這一生最好的日子,定是在這園子裡。”
黛玉就道:“你才多大?”
湘雲就嘆:“一生豈能論長短?”
黛玉就道:“你還活著,且還談不上一生。”
湘雲就道“如何才是一生?”
黛玉就道:“待你看倦了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年華將盡,歲月將老時,再來和我說一生吧!”
湘雲就笑:“咱們真能活到那樣的年紀?”
黛玉就道:“如何不能。若知後事果,今生作者是。咱們且好好地活著,有一日度一日。但做好事,莫問前程。”
湘雲就道:“好。果真咱們能高壽。想我到那七老八十時,再走不動路也要來看你。”住他在弟。
那薛蟠自跟著柳湘蓮從北方回來了,因一路旅途蹭頓,又加遇了強梁,薛蟠起了畏懼之心,再也不提出去經營生意去了。因此每日只在城內和一干友人喝酒玩樂。他出去了數月,薛姨媽已然在家日夜思念,因此見兒子回了來,也就不欲讓他再出去,只要在身邊妥當安穩的就好。因此,只疼還疼不來,哪裡又去管他。
天氣晴朗,城內四處繁華熙攘。那薛蟠本就是愛熱鬧之人,因此這幾天一直在外頭請客。這一日,因又邀了衛若蘭柳湘蓮去一家酒樓喝酒。
三人坐定,衛若蘭便道:“寶二爺怎麼不出來了?有日子未見他了!”
薛蟠就嘆:“還能怎地?被我姨父拘著在屋裡寫文章,每天之乎者也,也不知有多苦!還是我父親死的早,一時也沒人管我。依我說,還是莫過於父母都死了的好!”
衛若蘭聽了,就嘆:“哪有這樣說的?可謂大逆不道!這身體膚髮,皆受之父母——”因此,卻又連連搖頭。
柳湘蓮聽了在旁不語。那薛蟠就叫了小二,點了幾樣開胃的大菜,說道:“我也不過這樣一說。想我父親死時,我夜裡也不只偷哭了多少回!”忽又看了看衛若蘭,又看了看柳湘蓮,方笑道:“你兩個今天怎麼回事?俱穿了一樣的衣服?”
衛若蘭聽了,看了一眼柳湘蓮,果然笑道:“果然卻是!”因想起這個時辰,自己也要過去鐵檻寺那密室看一看了,不然,總是不放心。
因此就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得回家去一趟。”
那薛蟠聽了,就懊惱道:“真正也沒意思。我是誠心請你們。如今咱們的人也少了。寶玉不出來,馮大爺又去了南疆。”
衛若蘭就道:“大家果都有事,也是無可奈何。之前,北靜王爺也常宴請我們。現在也是不大得空了!”
柳湘蓮就道:“也罷。你有要事,那就便去。你辦完了事依舊再出來。我和薛大爺在此處等你就是!”
衛若蘭聽了,便道:“也好。待我交代完了在過來!你們且先吃著!”
一時,衛若蘭便站起,忙忙地出了酒樓,騎馬去了那鐵檻寺。
薛蟠在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