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很快就換上了利落的衣裙,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蘇子斬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風,給她裹在了身上,似有千言萬語,但這一刻,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他重重地又輕輕地抱了抱她,低聲道,“走吧。”
花顏知道,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再見,她這麼走了,留下他面臨蘇子折的狂風暴雨的怒氣,她不敢想蘇子折會不會在盛怒時殺了他,但她又不能不走。
她只祈求,“蘇子斬,無論如何,我要你活著。這一輩子,唯一求你這一件事兒,你務必答應我,一定要做到,好嗎?”
蘇子斬在這一瞬間也溼了眼眶,“好,一定做到。”
上一世,她所求生死不相離,他沒能答應她,也沒能做到,這一世,若是他活著是她對他的唯一所求,那麼,他自然要活著。
無論是去南疆奪蠱王,那時她還沒恢復對上輩子的記憶,還是如今,她已恢復了記憶,所求都是要他活著。
似乎他活著,成為了她這一輩子的執念,不管有沒有記憶。
花顏仍舊不放心,走到桌前,提筆刷刷寫了一張信箋,也不給蘇子斬看,拿著邁出門口,蹲下身,塞進了玉玲手裡。然後,她站起身,對蘇子斬說,“你給這小東西辛苦背了那麼多書,還是想見到他將來喊你一聲叔叔的吧?”
蘇子斬頷首,“自然。”
花顏放心了,轉身快步走出房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屋簷下的雲遲。
這一刻,她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一下子奔湧了出來,剛剛忍著的眼淚怎麼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哽著聲說,“你總算來了。”
雲遲的衣袖沾染著濃濃的夜風飄雪的涼意,但花顏卻如抓住了日光月色,這一瞬,連心窩子都是暖的。
她想,幸好這個人是雲遲,幸好,雲遲沒放棄她。
雲遲心裡所有的難受,在看到她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面前,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這一刻都消散了,在她伸出手來說出這一句話時,他眼睛也紅了,一把抱住了她,聲音低啞,“對不住,我來晚了。”
“不晚,不晚……”花顏一連說了幾個不晚,死死地抱住她,在理智尚在一息時,催促他,“走,趕緊走,帶我走。”
雲遲點頭,抬眼去看立在屋門內的蘇子斬。
蘇子斬對他點了一下頭,什麼也沒說。
雲遲摟緊花顏,足尖輕點,沿著來路,轉眼消失了身影。
一陣冷風吹過,雪花從屋簷下捲了個漩渦打過,青魂看著蘇子斬這般輕而易舉地放了雲遲帶著花顏離開,為他不甘心憋屈的不行,忍不住開口,“公子!您……怎麼能夠……”
蘇子斬巋然不動,啞聲說,“能夠。”
上一輩子他能夠做到將她撇下自己先死,這一輩子,也能夠做到眼睜睜看著雲遲帶他離開。
不能,也要能。
青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那公子您怎麼辦?”
蘇子斬抿唇,低低地說,“聽她的話,依她所求,活著。”
他的這一條命,寄了多少人的希望,多少人讓他活下去,他就要活下去。
“起來吧!”蘇子斬擺手,轉身進了屋。
屋內,燈光燻黃,還留著一局殘局,兩盞涼茶。
蘇子斬在門口站了片刻,揮手邁進門檻,珠簾晃動,發出“劈里啪啦”的清脆響聲,在寂靜的夜裡,十分清晰。
他走到桌前坐下,身子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燈影裡的臉,平靜冷靜,但燈燭跳躍的火苗,卻如他不平靜的內心。
他想,這些日子,與她每日相對,足夠銘記一生,這一生有這樣的一段日子,已足夠。
外面忽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蘇子斬猛地揮手熄滅了燈,騰地起身,轉身出了房門。
他來到門口,見蘇子折頂著一身寒氣也已來到,他皺眉看著他,刻意地壓低聲音,“天色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蘇子折停住腳步,看著屋內熄滅的燈,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蘇子斬,冷冷地說,“她人呢?”
蘇子斬面無表情地說,“剛剛睡下,你別吵醒她。”
“當真睡了?”蘇子折臉色難看,抬步就要往屋裡走。
蘇子斬伸手攔住他,壓低聲音壓制著怒意說,“這些日子你隔三岔五就氣她,氣的她白日食不下咽,晚上睡眠不安,今日她更是心情鬱郁,我好不容易與她下了半夜棋將她哄睡了,你敢進去給我吵醒她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