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盟藥行一界,上一世為什麼拼盡全力支援夏靜月,支援大靖討伐百坻的一仗?
在冷風中,顧幽瑟瑟發冷著,然而思緒卻從所未有的清晰、冷靜。
她記得,上一世得知夏靜月將近百道方子白送給各大藥堂時,嘲笑過夏靜月愚蠢,那些方子隨便一個都能帶來莫大的利益,白白給了人,不是個傻子是什麼?
當夏靜月將一身醫術著成書籍,免費傳授出去時,她更嘲笑過夏靜月自甘墮落,堂堂未來睿王妃,卻整天跟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大夫打交道。
士農工商,醫者屬於工,只比最底層的商人好一些。而當時,夏靜月是未來的睿王妃,出身又是朝廷三品命官的千金,高人幾等,跟一群卑微的工者打交道,不是自甘墮落是什麼?
她瞧不起這些醫者藥商,卻又去求他們捐藥。即便是求,她當時的態度也是何等的高高在上。
真是太可笑了。
顧幽望著烏沉沉的天空,笑自已傻,笑自已蠢。
她才是這個世上最愚蠢的人。
上一世,這些藥行得到夏靜月贈予的方子,他們賺到了大量的錢財,有了更多的底蘊。也正是有這些方子的存在,哪怕真的傾家蕩產了,也有底氣再賺回來。
正是因為夏靜月的白白相送,他們心中有愧,這才傾盡所有支援討伐大軍。
他們贈藥,既償還了夏靜月贈方的恩情,同樣又為藥堂揚名,得到朝廷嘉獎,百姓的尊敬。
所以,即使拿出所有家底,他們最後還是賺了。當年打敗百坻後,這些藥行賺到了名聲,又再次賺回了錢財。
可現在,她呢?她要求各大藥堂出錢出藥,如果這些藥堂都虧本倒閉了,她拿什麼拯救他們?
她什麼都沒有!
她只有一顆高高在上的心!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慾,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道讓萬物依靠它成長,卻不自居有功;道養育了萬物,卻不以主人為自居;萬物歸附它,亦不加以主宰。道從不覺得它偉大,結果反而成就了它的偉大。
夏靜月授人書畫,不居功,然而凡是修其字畫者,皆承其恩情。故而,天下才子皆心服於她。
夏靜月向百姓傳授醫書醫學醫道,不以師居,然而凡受其利者,視她為恩人。故而,萬民感念其恩德。
而她呢?她顧幽又做過什麼?
上一世子活得糊里糊塗,這一輩子得到天道垂憐,重生一世。然而,她重生以來,只為私慾,只為私心,只為私仇。
她上無功於國,下無功於民,卻妄求福德,天道亦不允!
“天道不允我!”顧幽低聲泣笑道:“若換了我是天道,我也不允如此自私自利之人。”
她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枉她從小熟讀聖賢書,卻連最基本的道理都沒有學會,這不是可笑是什麼?
天色漸暗,冷凜的寒風呼嘯而來,路人抱著瑟瑟發抖的身子跑回家。
靜悄悄的街上,只聽到風吹的聲音。
“小姐,該回去了。”善琴抱了抱身子,擔憂地看著顧幽。
顧幽抬起頭,這才發現已走到了皇城附近,眼前這一條街,住的都是皇親貴族。
睿王府就建在這一條街上。
顧幽看到睿王府那莊嚴的大門,雙腿像是失去意識般走過去。
“殿下,太傅府的顧幽小姐求見。”王總管放低腳步聲,走到床帷前,低聲稟報。
嚴密的床帷內,傳來男子的咳嗽聲。
原想說不見,但念及顧幽給大軍捐獻了不少糧食,韓瀟咳了一陣後,說:“扶我起來。”
顧幽坐在睿王府客殿的紫檀座椅上,腦子才漸漸地清醒過來。
她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走到睿王府大門,就鬼使神差地去求見睿王。更見鬼的是,睿王竟然肯見她。
她想到上一世,她在睿王府門口求了無數次,曾經還等了整整一夜,睿王都不見她。
這一次,睿王竟然破天荒地讓她進來。
可她來找睿王做什麼?
顧幽陷入迷茫。
這一天中,她一直渾渾噩噩的,腦子裡全是關於夏靜月的一切。有許多事,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說與誰聽。
興許走到這裡,是下意識地想問問睿王……
然而,